金仲兵（小说）：律衫飞舞陈晓月(二十九)
文摘
2024-09-05 16:27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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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月进了律所，在环形通道一间一间走过来，看到头顶的灯间隔着打开了，有的房间敞着门，亮着灯，而有的房间紧闭，差不多占到七、八成的样子。间隔摆放的饮水机多数没开，处于角落的打印室的打印机电源灯，在不知疲倦地闪着亮光。她特别留意看了一下“京城六霸”的房间，师傅常有礼年那里亮着灯，没人；刑辩部主任郝武亮那里亮着，没人；民商事部主任于重法那里亮着，没人；律所主任王盛强的房间亮着，但关着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不过，却钩起了她的“穷人病”：“阿迷陀佛，今天一定要给晓月姐报销哦，要不就该跳桥轻生了，王大主任！”不知道这临时报佛脚的祈祷管不管用，但被欠债又不敢要，是最让人憋屈的事情。当然了，所以如此，是因为在钱之外，还有更多的期待：“要不，谁怕谁呀？打不过你，还鄙视不过你吗？”偷偷迷眼挤鼻子做个鬼脸，算是对自己、对对方一个交待：“‘鸵鸟政策’不变，继续延着走道向前（钱）看吧。”路过婚姻家事律师嘉快亮的房间，黑着灯，静静的，她有点幸灾乐祸和“小人得志”——从来不大喜欢这个人，总觉得他有点人前人后两层皮的猥琐：“谁要请他办离婚案，哪怕他在中间掺沙子，也不一定能离得了呢。”严晓阳所在的公共办公位置，老远就被她盯上了，但黑漆漆的看不清，“不对呀，实习生也该到位了。”直到走近才有了肯定答案，原来，办公位已经空空如也了......这里紧挨着洗手间，又处在所里的大会议室旁边，平时人来人往，毫无隐私，工作不敢怠慢，所以最恶劣，最尴尬了。掏出手机，准备给他发消息问问，但犹豫间，从会议室那里传出了一阵阵的说话声，不太大，但很热烈。她又赶紧打消念头，将手机锁屏，手也顺势垂了下来，心里一阵激动，一阵紧张，像要上战场打仗似的：“不好，没想到起了个大早，还是赶了个晚集，‘六霸’都已经集中到会议室了？！”蹑手蹑脚走到会议室门外，站住听听里面的动静，没有完全分辨清楚，但肯定没有王主任的声音。通道里的灯光，将她的白色身影映在大会议室的半透明玻璃墙上，被里面的程露露律师首先发现了。“哇，大家看看谁到了？是我们京城所的‘宝藏女孩’——伟大的‘圣女贞德’驾到！”话到人到，程律师快步走到门外，一把抓住她的手，连拉带拽地请进了大会议室。手被抓紧的那一瞬间，有一种记忆里似曾相识的东西，应该是小时候倒在妈妈身体里有过的感觉，嗯，是一种母性特有的质感，柔软而有温度。“妈呀，晓月姐要晕——这是美女保养有度，还是母性真爱如水？”被程律师按在长条会议桌一侧中间位置的椅子上，正对着桌上放置的五、六束鲜花。桌子对面，是郝武亮和于重法律师，左右分别是师傅常有礼和程露露律师，桌子正面的主席位，放着王盛强主任的那只精致的水杯，但位置空着。![]()
被摁在中间位置，大佬们的四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自己身上，一只手还被程律师握着，这场景，除了犯了什么大罪大恶，连开除职务，也用不着这样隆重呀。左顾右盼，满眼都是炫目的灯光，逼人的眼神，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鲜花，真的让人不知所从，似乎要晕倒在椅子上，“好无助哦......”刚刚从程律师手里抽出来的右手，反过来又悄悄捏住了程律师的毛衣下边沿，生怕她跑了。太需要有人赋于自己能量了，心里不停地默念着：“好妈妈，帮帮我......”除了心里喊妈，陈晓月情急之下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了。程律师发现了她的窘迫，不失时机地开口说话了：“小陈本家呀，哦，不对，是晓月同学，你看这鲜花，是我们大家、也是京城所献给你的呢。这些鲜花簇拥着你，你抱着这些鲜花，该是多么美丽，多么动人呀！”从呱呱落地那一刻起，还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这样夸赞自己呢！在这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动到想哭的份上。小小的满足和安慰之下，手从程律师那里滑了回来。让她一直莫名其妙地是，自己无功、无德、无能，“几霸”却齐出献花，这是唱的哪一出呢？好想知道原因，如果是好事，那就让自己沉浸其中吧，但一团浆糊的大脑，实在想不透这变幻无常的世界......她觉得自己好蠢，又没法说出口，只是带着疑惑和求助的眼神扫过每个人的脸，希望从中找到答案。扫过师傅时，他只是淡淡地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竟然没说话，她有点失望。最后，停在程律师这里。程律师也露出难以描述的微笑，但那明显是善意和关爱的，还有那润滑的肌肤，让她觉得很舒服，很享受，甚至想一直看着不愿离去，于是，就自然地也向程律师投来谦虚和征询的目光。出于“懂王”的敏感和认知，这时候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会儿发生的不是坏事，而是某件好事：“阿迷陀佛，刚才的临时佛脚，也得抱哦。”“奖金、涨薪、升职、转部门，无德无能，不可能；出差、办案，经验为零，不可能；介绍男友、过年发奖金，等等不知道的，扯远了......”这时，门外通道上响起“咔咔”的皮鞋声，一声响亮的干咳过后，带着了一阵风，王盛强主任走了进来。![]()
王主任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家的眼光，相当于解了陈晓月的围。她暗自庆幸，并忐忑地期待着下来的剧情发展。好景不长，王主任一眼就看到了她，还是不想移开的样子。表情里，好坏意念各占百分之五十，着实让人难以判断。要在事不关己时，心里会唱起那首《猜不透》，特别是那对大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样子，唱歌同时，还要在他面前端个盘子，防止掉地上找不到，而现在，只能是把她吓个半死。她觉得，身体正在蜷缩成一团，整个人卑微到无以复加，甚至都能看到自己可怜惜惜的的面部表情......惶恐之余，慢慢从那两道眼光中看出了善意的神情，甚至，还带有一丝崇拜呢。她又敏感地觉察到了，并用极快的速度将精神状态恢复到刚才的水平。重新依次落座之后，王主任扫了一遍在座各位，又停在陈晓月脸上，这次堆满了笑意：“啧啧，谢谢你，能干的晓月同学。”这不是前几天封闭前，买好机票时的那句话吗？还犹言在耳呢。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却说：“主任，要不要我去拿电脑，记录一下会议内容？”王主任摆摆手：“不用，不用。不过，我还是先要批评你——为什么在发那篇‘九条建议文’时，不和我们商量一下？”“所内高级会议，从先批评我开始？和那篇文章有什么关系？”况且，刚刚一切还在慢慢恢复正常呢，这下又要跌入谷底了？程律师说的“宝藏女孩”和“圣女贞德”，又是怎么回事？疑惑，不解，可怕！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有一种人生就此终结般的绝望。她用尽平生所学，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以静待变，心中默念：“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哭！”陈晓月不明就里，不知从何谈起，所以也不敢直视王主任的眼睛，低着头，红着脸，决定先试探一下水深浅。她用大概是不能再小的声音喃喃地说：“因为事出突然，受导师委托，不得不......加上我也认为有必要，所以就......”声音低得像“嗡嗡嗡”飞过的蚊子，而且这明明就是村里五爷爷这种老好人的经典句式：“那啥，可那啥的了”——模棱两可、没有定语，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除了王主任，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争先恐后、叽叽喳喳地开始鼓励她：“说一说嘛，没关系的，晓月同学，陈秘书长......”听着耳畔爽朗的笑声，看着充满了善意和关爱的目光，她终于部分放松警惕和担心，开始酝酿怎么表达才好，同时，也可以进一步观察一下具体情况。还是王主任，发现再卖关子的话，可能会给她造成太大压力，就主动放下身段，从面部到身体全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晓月呀，是这样，大家都关注到了你和导师发的那篇稿子，说实话，影响力太大了，都引起了震动。我当时还在外地困着呢，有其它朋友推荐给我，看到有你的签名，真的吃了一惊。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可以说，要不是你和导师等很多人的努力，恐怕难有今天的开闸放水，我也回不来呢，呵呵。”王主任一口气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她听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捂着胸口的手，也慢慢放在桌子上——但还有一事不明：这个盛大场面，又是什么意思呢？王主任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接着说：“引起关注之后，你师傅就和我打了招呼。看你们都非常坚定，我也一直在暗中祝福。”她心想：“真的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复杂的番外故事，有这么多人在暗中支持着我们呢。”不过，虽然表达的是对下属和后辈的爱惜，但非要正话反说，将表扬硬生生说成批评，这官话也太累人了吧？这官味，更是讨厌！毕竟是难得一遇的表扬，一股自信和幸福感还是瞬间传遍了全身。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了师傅一眼。看人的眼神里，好像有些小傲骄了。王主任猛然醒悟过来，觉得有点过于霸场了，就转向常有礼律师：“常律，你徒弟干的好事，还是你来说说吧，呵呵。”师傅常有礼将话头接过来：“晓月，首先，关于发稿这个事，你找到我时，出于安全考虑，我没有公开，连主任也不知道，本想等有了好结果，再说不迟。其实，这还是有点赌博的味道。结果很好，谢天谢地咯。另外，今天这个活动，我们听取了程露露律师的建议，决定借今天复工，一起给你办一个小型庆功会。这是京城所的一个优良传统，目的就是为了鼓励新人，进行传帮带。”常律顿了一下，既是感念侥幸获胜，也仍有些心有余悸：“我呢，自做主张，也借今天这个机会，向主任和所内各位道个歉，希望不会带来什么麻烦。”环顾四周，看到大家纷纷点点头，继续说：“晓月的故事，在所里很快就传开了，大家在佩服之余，也很担心呢。不过还好，到目前为此哦。显然，今天就是为了感谢你的付出，鼓励你的勇气！”“哇，原来如此！”落到肚子里的心，又激动得“通通”跳到胸口了。她右手用力压在一起一伏的胸脯上，脸色红润，嘴唇紧咬，眼窝里亮晶晶的，幸福地低下了头，耳畔，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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