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兵(小说):律衫飞舞陈晓月(三十六)

文摘   2024-10-06 20:49   河北  
金仲兵(小说):律衫飞舞陈晓月(三十六)

作者:金仲兵

三十六

哪一行都有自己的明规矩和潜规则,极度内卷的外卖更是如此,不但要按时送餐到位争取好评,也经常要为一些宅死族顺手扔掉窝里的垃圾,稍有不从就可能恶评连连,其毒树之果就是外卖小哥的“小命”不保。

更要命或者说更令人惊奇的是,垃圾里面既有常人理解的餐食、快递废弃物,也有两性遗弃物、男女内衣这类——最受男外卖喜欢的多是后者,尤其对男大学业生外卖员而言,也算是与在校时的两性体验实现无缝衔接,真正步入了缤纷人生和五彩世界。

“这样就太欺负人了。”

陈晓月想不通的是,死宅族这些人既要生理快乐却拒绝造人,又基本不事生产,只能用最低限度的碳水化合物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活动,健康压力和财务压力可想而知——就算稍有条件成为啃老族,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生存极限与健康底限之间这个平衡,或许还是用打破底限进行自我收缩来实现的吧?

“那样的代价,只能是健康和失智了。难怪傻逼满世界跑!”

每当遇到“铁人三项”中的外卖和快递小哥,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总是会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之前,已见到过女毕业生送外卖的情形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如何向列祖列宗、乡亲父老们交待这十多年的寒窗苦读?”

基于此,自认为在精神层面与外卖、快递小哥们是同病相怜、心灵相通的。

中午黄金时段的小哥们,像胡同窜子一样飞来飞去,她在心里送上的都是祝福:“只有利用好这个时段,挣够一天中的多数收入,心里才会踏实。”

如果哪天不再像现在这样缺钱,总有一种打赏的冲动,但当下,给予五星好评似乎是最力所能及的选择。

断断续续的管控期间,小哥们也在坚守岗位,今天是复工第一天,小哥们更是先人一步早早到岗了。

“无形之中,他们已经是这个城市里最有活力的一部分了。”

不过,蓝芊芊大老远就向外卖小哥主动迎上去的样子,确实有碍观瞻,也不符合这个“码头”的规则,让她条件反射想要伸手拦下,但为时已晚。

“好在不是和客户谈业务,要不就露怯了,而且也没有必要。”

小哥似乎不为所动,还是按习惯骑到楼下,支好电动车,等小蓝返回来上前报了定餐电话,确认无误后才从后座保温箱里一袋一袋往外提,整整四个大袋子。然后又分成左右两份,分别拎起来准备交到小蓝手里。

小蓝准备按自己的习惯付些小费,但好像没有摸到现金。

“干嘛呢?”

看到小蓝这样,她不解地问。

听小蓝说要付小费,乐了:“不需要,拿东西走人。不信你问下小哥?这才是你要的真便捷嘛......”

说话间顺便扫了小哥一眼,那只呆萌的头盔和似曾相识的身影让她萌生一股难以名状的诧异:“怎么回事呢?”

小哥闷在全封闭的头盔里,一直低头干活,前前后后一言不发,但就在她说话当时,忽然像受了刺激一般,二话不说,扔下外卖直接跳上电动车,加大油门掉头就走!

因为油门太猛,车身左右摇摆着在地面滑来滑去,险些冲出路边,不得已,只能重新刹车摆正,再次加油疾驰而去......

二少在原地被硬控了十几秒, 是小蓝先缓过神来,望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恍然大悟一般拉起她的手:“晓月姐,爱了,太屌了,高大耐操!难道是没付小费,就给美女下跪吗?”

明明是小哥狼狈到差点扑街到炸屌,竟然被一通意淫,这想像力,真不知从何而来。

“我去,二逼青年!”

手舞足蹈的小蓝并没吸引陈晓月太多的注意力,只是瘪瘪嘴随口应付了一下。

此刻,她正呆呆地站在原地凝眸远望,那双眼睛像是波澜起伏的大海,波峰浪谷当中,分明还有外卖小哥没有散尽的影子。

“那人是曾经的某个熟人,还是我们所有同龄人的影子?”

不知道。

很难说是谁,甚至都看不清是男是女,以及他或她正在经历一种什么样的人生,但总有一种不祥之兆,总感觉这一代人,就像是被马斯克这样的理工狂人提前设计好的工业智能人,人生的一切都要按照他的上帝式三观按部就班地进行铺陈和展开。

对于人这种有马斯克一样欲想的灵魂物种而言,这肯定是一个悲剧,但对于求生无路的苦逼族一代来说,无欲无求地先填饱自己的身体,能保证均匀地呼吸,何偿不是一种最不差的幸运?

“希望自己和自己的身边人,尽量不要沦落到碳水化合物的人生。”

周围再次归于平静,外卖包装袋只是跌落在地上,菜食无好无损。

二人拎着回到所里的小餐厅,放在桌上,搓搓手,脱掉外衣,然后按照大菜摆中间、小菜沿周边原则,均匀摆放在餐桌中间的转盘上。

陈晓月站了起来,又看了看桌面,“可以了,齐活。”

然后拉着蓝芊芊的手,夸张地呲了呲牙:“哎呀妈呀,先舒展一下晓月姐这老腰。”

小蓝提示:“是不是还得给大佬们发信息?”

“嗯,就由你这双纤纤玉手代劳了。”

小蓝撇了一个笑容,手指上下翻飞,来一个群发,“OK!”

“小菜一碟又一碟,呵呵。”

她把手放在小蓝耳边,故做神秘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们村的养鸡场每次开饭时,鸡们会自动前来吃食,不用喊,不用催的。”

小蓝睁大眼睛:“这么好呀?等你放假,我和你一起回去。”

她自嘲地笑了笑:“好吧,虽然没带男友,但带个哥哥妹女友,也不错的。”

小蓝一听乐了:“晓月姐也想尝尝新鲜滋味?”

在小蓝胸口轻轻杵了一拳:“不过,你得学会在茅屎坑蹲杠子,难度堪比女子单杠!”

闻所未闻的小蓝傻傻地望着天花板,明显是听懵了。

餐厅外的走廊由远及近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大佬们陆陆续续到齐了。

像是经过了严格培训,大家依次落座。

她主动拉着小蓝,坐在背向门口的两个座位,正对着王主任,身兼用餐和服务双重功能。

王主任坐在正座,看了看满桌的菜食和摆放的次序,面带微笑看着这两位年轻人,然后正对着她说:“呵呵呵,晓月同学,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媳妇。”

想想刚才还在调教小蓝当媳妇呢,没想到自己先被安排了......

虽然是玩笑话,但这是组织上对自己组织工作的肯定;虽然还没想过当不当男人的媳妇,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向主任点了点头:“谢谢主任肯定。”

主任又转向小蓝这边:“新血液、新脑子、新想法、新希望!小蓝同学,你也要好好向晓月学姐学习,争取早日适应这里的环境。”

她心里这个乐:“刚才还二逼青年呢,一下成了四新青年,呵呵。”

主任带头一通调侃,餐厅里其乐融融,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小蓝赶紧半起身,喏喏表态:“是是是,主任,一定向晓月姐好好学习。”

先来后到的次序感,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欢声笑语中,一阵闷闷的声音很是刺耳,原来是刚到律所不久的嘉快亮律师还戴着口罩——不知道是忘了摘掉,还是提防着在座的某个人会给自己染上苦疫病。

“嘉律,马上要张嘴吃饭了,还是摘了吧?”

王主任的调侃声中略带质疑,大家的目光也就聚焦在他这里。

应该是受到了突然而来的压力,嘉律师的呼吸明显加快,呼出的热气从口罩上边窜了出来,快速流过眼睛和镜片中间的狭窄缝隙,在镜片上挂了厚厚一层雾水,那双本来就高深莫测的眼睛变得更加云山雾罩,让人摸不清头脑了。

苦疫期间,出门即戴口罩成为先天正义,是既自保也尊重他人的行为道德,要不然就寸步难行,于是有了所谓“三件套”的说法。

吊诡的是,那些一度想要反赤脸裸奔的强者,却得到一个人人蒙面走世界的现世报,找上帝说理去?

天长日久,“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变成了“人人防我,我防人人”,完全可以用那句严打运动中的“人人皆罪犯”来形容,人际疏离感无限加强,不信任感应势而生。但是,这里是特立独行的京城所,“要胜一起胜,要死一起死!”在进入大堂那一刻,如果都是蒙面大侠,显然不符合这里的一贯风格。

陈晓月心里嘀咕着:“走不出的囚徒困境,不像是一个老队员应有的作派。”

嘉律师很尴尬地摘下口罩,终于露出那张得高望重的脸来。几天不见,竟然衰老了好多,确实吓了她一跳:“苦疫这么折磨人吗?”

王主任也关怀地看着嘉律师:“家里一切还好?”

“还好,还好。刚续打了苗苗,有些不舒服,怕给大家带来不便。多见谅......”

饭桌四周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哦、哦......原来如此”的低声回应,像是同情,像是不解。

虽然说得大致合理,但她总感觉有些怪异。

“各位,我问一下,都有谁,打了几针?”

王主任好奇地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有几支手慢慢地举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哈哈哈,六个反动派,好呀!”

她也跟着扫视一周,除了老派的嘉律师和海归的蓝芊芊,其它几位都举起了手,自己,是其中资历最浅的那个,却置身于资历最深的群体中间,不由地叫出了声:“哇塞,京城所,我爱你!”

这真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大家欣赏地看着她,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又互相看来看去,好像在想象着各自当时的种种不懈抗争,然后又互相伸出了大姆指:“原来,心有灵犀呀!”

“牛人!牛逼哄哄!”

她想了想中指和姆指的区别,才跟着大家用力挑起姆指,但嘴里还是差点说出“牛逼”来:“切,习惯成自然了。”

“你们是怎么成功‘越狱’的?”

“这不是晓月姐的专利吗?侵权了,王主任......”

陈晓月心里忿忿不平地快乐着: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可以说在未来一百年内,都会是后人议论和研究的一个焦点命题:那个时候的大部分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然最有感、最有发言权的还是现场亲历者。

分别沉思和一番交头接耳之后,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小餐厅的气氛很热烈,但显得嘈杂,于是王主任提议:一个一个来。

师傅常有礼或许是受到爱徒和新徒双喜临门的激励,这一次他主动发言:“首先,苦疫和苗苗似乎是一个很忌讳的话题,很多人在努力淡忘,但总会有人记得,这是摆脱鱼的七秒记忆和走出囚徒困境必要的前提。其次是数据支持:据说只有500万人没打。再次,对经常出差的人来说,东躲西藏,万般搪塞,就是逃出生天的秘诀。俗称‘耍无赖’,哈哈哈!”

很少见到自嘲的常律师,看来心情确实不错,两个女弟子也跟着师傅兴高采烈,向师傅树起了——注意,是大姆指来。

“确实,常律师这个不是方法的方法,也正是大多数人的方法。世界上没有什么绝技和秘诀,大不了也是一层窗户纸式的经验之谈,一点就破,但是,不点,就可能像那道歌唱的:‘永远成了迷’。”

主动给师傅点评的,是偶象级的程露露律师,逻辑性很强。

“不点,就永远成迷”,让二少听着充满了哲理味道,频频向程律师点头致意,心里则在快速消化:“逻辑哲理不分家。高人点拨,一习话,胜十年书。”

“复工如同新年,大家快乐为上。我觉得二位的观点都很壮阳,原因是,我听说,没打的男人的精子都增值了——其实卵子也是。找男人,就找非苗男,打个广告,哈哈哈哈!”

郝武亮律师说话时永远保持着声如洪钟的气势,连这些半黄不黄的内部分享都不放过,惊得四座都瞪大了眼睛。

除了高雅的程律师,前两个男人都流行“哈哈哈”。

“今天,真的与众不同呢。”

于重法律师酝酿良久,看看大家平静下来,开口说道:“该我说说了。我总结的是逃不掉且面对面时的方法:找借口——感冒或者服用抗生素;高血压、糖尿病史、血压血糖不在正常范围、慢性病;孕前、孕期、哺乳期妇女;过敏史或其他不适。这些,总有一款适合你,而且关键还是能拖就拖。”

不愧是学者型律师,梳理得这么井井有条。

受于律师的启发,陈晓月也睁着大眼睛凑上前来:“主任,我可以说说嘛?”

“好好好,请开始你的表演,晓月同学!”

“我在校期间,同学们也总结了几条:厕所蹲着,去图书馆看书,去操场的角落里,装病不到校,偷着出校门待一会儿。不好意思,现在这个点儿提‘厕里蹲’明显不合时宜,呵呵。”

说完,有点羞红了脸。

“物极必反,酸爽即芬芳嘛!哈哈哈哈。”

王主任豪爽地笑着,将一点小尴尬打趣带过,接着转向小蓝:“新来的小蓝同学,你这算是正式和所里同事认识了。请问,你在外面有什么新鲜见闻?”

“哦哦哦,我想想......”

小蓝正专心致志地听大家分享呢,没想到主任点了自己的将,有点措手不及。

她摸着脑门想了想,说:“那边大概就是咱们常说的‘乱’吧,不过理解了‘不自油,毋宁死’,也就理解了‘乱’的真谛。那时候,打不打悉听尊便,没有今天谈到的多数情况。不过好象乱中有序,也最早实现了目标。这也许就是顺应规律的结果吧?”

陈晓月在一旁听罢,暗中竖起了赞赏的中指:“这个二逼+四新青年的水很深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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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律媒先锋》、《企业与法律》媒体平台主编

《中国律师100人》视频节目主持人

“法律小食堂”发起人

独立观察评论

律政小说《律衫飞舞陈晓月》作者

研究方向:公共政策,治理转型,民间江湖社会

工作重点:典型个案关注,追踪报道,律政短剧、AI智能数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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