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兵（小说）：律衫飞舞陈晓月(三十一)
文摘
2024-09-09 17:49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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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人生之大幸，莫过于宋代汪洙的《神童诗》所言：“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这大概是所有古代男人的梦呓人生，甚至直至今日，仍被人津津乐道。时过境迁，在东方语境下勃兴的女权主义，“大幸”并未退场，反而又多了一层男女雨露均沾、共同分肥的味道。从武的花木兰、从文的女状元们，再也不用女扮男装、欲做还休了。只是，排山倒海的好运气，与此前突然经历截然不同的苦疫这种坏运气相比，在深层感观上有一点其实是相同的，那就是，二者都会让人惊慌失措，让人无所适从。陈晓月听妈妈讲过，60年代的村里，有人得到一个窝头，猛吃猛喝之后，就会出现噎死、晕死等饥饿并发症。进大学之后，还读到过几个冤案平反的案例：受冤人拿到巨额赔偿后，往往迷失自我，一通乱投乱花乱送，没多久，就返贫了。所以，当命运时来运转且节奏失控的话，后果会很残酷，很严重。“像日常生活一样每天来一点，风平浪静，细水长流，多好呀！”她不希望被大喜大悲冲昏头脑，更怕运气来的快，走的更快。想到这儿，好想振臂高呼：“打住，主任，暂停！要不，来点实惠的，把支出费用给报了！？”要不说好运来敲门，挡也挡不住呢，马上，耳畔又传喜报：“还有，一会呢，你把替我和大家垫付的各项开支整理好，向财务室那里报销一下！”就像神经受到刺激一般，王主任话音未落，她就脱口而出：“好，好，好！谢谢主任！”说完，却心里一惊：“妈呀，做人要有风度，底裤都暴露了，有点失态......”红着脸微微转颈四顾，还好，现场一如既往，才放心地重新端正坐姿，心里却翻江倒海：也给王主任发个大奖吧，叫“及时雨”奖！“不用谢，大家对你十分看好，我当然也不例外咯。马上要过年了，为了表达得更实际一些，我呢，个人单独给你发500元的红包。现在就发......”“是不是听到我肚子里的话了？自己这也太俗气了点。”虽然没好意思直接打开手机，但心却已经跟着“砰砰”跳了老高：“只要处在风口，猪也能飞起来，况晓月姐乎？”随着主任红包而来的，是一波红包雨，手机“吱吱吱”一通鸣叫，搞得她飘飘俗仙，也有些好不自在：“京城所的同事，怎么可以这么好？”想到一句话：朝闻道，夕死可矣。不过她认为，朝有喜，夕亦有喜，死不可也——好想活在红包雨中，哪怕淋透全身，多好，呵呵......![]()
好想就此冻结了时间，哪怕强迫自己对这一切不可持续的永恒想象直到信以为真为止。陈晓月，这个自认性别感并不太强，又惹所有人喜欢的新兴“怪咖”，不论从哪个角度思前想后，都觉得能与“大幸”匹敌幸福感的，恐怕只有今天这种出乎意料的当头鸿运了，虽然有些来势汹汹。按照常规，目送大家出了会议室，自己则带着美滋滋的心情，主动留下来收拾现场。她想起一件大事，赶紧打开手机，将现场所有物件拍了个遍。觉得不过瘾，又打开手机反镜头，左手比划着剪刀手，转着圈儿将自己和鲜花、物品一一拍了进来：“写作文，怎么能没有主人公吗？”最后那几张，一通挤眉弄眼之后，还对镜头里自己的牛逼表情竖起了左中指，不屑中充满了搞怪的鄙视。想了想，又打开录像功能，分别录了一段有自己和没自己的完整频视。实在想不起更多记录幸福时刻的手段了，于是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握拳，手臂弯曲发力，悬空做勇武状，然后用平拳“噗噗”拍了拍胸脯，玩一通花拳秀腿，才算罢休。飘飘然的情绪消耗得差不多了，一一将桌椅物品归整一新，再将五束鲜花认认真真地拢在一起，小心翼翼抱在胸前，绕行律所大半圈，“让全所都阳光普照一下”，返回到自己的前台办公位。现在还是空无一人，很是冷清，不过浑身热乎乎的：“得像个复工营业的样子。”心里想着，将门庭的开关全打开，周围一下变得明亮起来。那几盏黄色的投射灯，一一对应着照在八米多宽的背景墙中间“北京京城律师事务所”几个亚克力材质的立体字上，非常高端大气。前台顶部，是六个白色的吸顶灯，柔和的白光均匀地铺洒在前台周围，与门庭的接待区、展示区等各色功能灯光交织混合在一起，有些如梦如幻的节日气氛。将三束鲜花一一摆在前台、接待桌等各个显眼处，特别在自己拥挤的桌面上摆了两束，这样一直看着，回味高光时刻。如果有人进来或是路过，也会共享温馨和美好：“好土豪，很有点买两份煎饼果子的味道了......”带着激动坐回熟悉的位置，稍微向上调高座椅，坐正挺胸，脚尖正好点到地面，不由自主地向左右拧来拧去，身体随着中轴转来转去，眼睛左顾右盼，在灯光的映照下，有点“蓝色棉签”热舞的感觉了呢！人逢喜事精神爽。往日里同样的海棉座垫今天好有弹性，像与臀部厚实的皮肤在直接磨擦，那触感，妙不可言。其实，从心灰意冷到意气风发，还有现在的得意忘形，总共不过几个小时。这恐怕与民间故事《连升三级》有一拼了，不过呢，天上掉馅饼只是说说，那个浅显而通俗的道理才是真理：“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借着兴奋的余波，从手提包取出电脑，将刚才手机录制的珍贵资料导入硬盘保存起来，并将文件夹命名为：“新兴怪咖”，场景代入感和识别度极高。偷偷打开手机，看看红包，算下来，凭空收入约2000元：“哇，这才是天上掉馅饼，太帅了！”![]()
红包上还有留言呢，不过这没钱重要，先收了再说，“别后悔撤回了！呵呵。”一通手忙脚乱加有条不紊，将“万千家私，尽收囊中。”看看还没人，仰起脖子，闭上眼睛，左手捂着胸口，舒坦地长长呼吸了一口气：“京城所的空气好甜哦！”将大脑转换到计算机模式：以上这些，如果再加上垫付的差旅费、过两天就发放的工资，或许还有年终奖金，一波操作猛如虎，总共会有8000左右的样子。陈晓月右手随兴一拍桌面，“啪！”正拍在已经温吞吞的早餐袋上，“噗”地一下，袋破了！眼看那杯代表身份的珍贵奶茶摇摇欲坠的样子，马上下意识地用右手挡了上来，顺势抓在手心：“呵呵，嫌我舍不得喝你是吧？晓月姐今非昔比了，知道不？”这才想起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中长线利好：“哇，原来还没吃早饭呢。”这不能怪饱受冷落的肚子太过敏感，情商不高了：“这点饥饿感，值呀！”放下奶茶，先囫囵吞枣吃了一个包子，按计划好的那样留下一个，等中午再吃：“晓月姐是有定力的，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好运就大开挥霍之门！”又拿起奶茶，插进吸管，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虽然不太热了，但温度还行，“哇，真香，真甜，真美！”只是仪式性地品了品，就放在桌面显眼处，等一会慢慢喝——或许是，展示给别人看？王盛强主任：“你的尝试成功了，但是，也许还有更大的考验。”这句话，让她脑海中隐隐浮起一团忧虑的疑云来——那个考验会是什么，什么时候来？是祝福还是诅咒？“谁知道，一切交给时间和命运”，过好今天，享受当下，“翻篇 ！”这个有点悖论感——江湖人称“好无良”，已经是律界大杀器，自然不缺勇敢，更不会迷失。“难道是，在晓月姐身上发现了‘新大陆’？也好。”程露露律师的留言印象最深刻：“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望着杯身上那个抽象飘逸的美女商标，品味着程律师的话，不免心生联想：曾经的青年程露露和现在的陈晓月，会不会就是一个人在穿越时光机之后，与不同年龄的自己进行的一场人生交互？看到这里心情大好，伸手抓过奶茶杯，嘴巴挤成喇叭状，将吸管紧紧吸住，仰起脖子“咕咕咕”连喝好几口。强大的负压之下，有几个珍珠粒才“噗噗噗”很不情愿地被吸进口腔，把她逗乐了：“连你们都不愿意跟晓月姐随波逐流？呵呵。”“啧啧啧”，用力咀嚼着充满了弹性的珍珠粒，然后带着满嘴的香甜，伸出舌尖均匀地划了一圈嘴唇，将奶渍全部收拢进来。这份小心翼翼，明显就是不想浪费，当然也包括含了憧憬。![]()
对一个实习生而言，理应实现的第一个小目标，首先就是在单位里站稳脚跟。没想到的是，在专业之外的情怀和责任感，竟然也会成为加分项。这只能说是京城所的可贵之处——同样的情怀和责任。有了这一波大佬的加持，给渺小的陈晓月加分不少。在京城所，绝对算是火出圈了！闭上眼睛，就像小时候沉浸在晚七点的三十分钟那样，努力让时间停留在那片幸福的海洋中：“哪怕是《楚门的世界》，也得多呆一会儿。”想一想，如果哪天人员到齐、消息传开的时候，在同事眼中，肯定是妥妥的黑马一匹，嫡系中的嫡系了：“嗯，那种众目睽睽、山呼海啸的感觉，其实真的不错。”目测有些忘乎所以的陈晓月，俨然一幅就要披上律衫，上庭辩护的样子。未来可以描述，理想如此接近，今天，她宁愿相信宿命论。依稀记得刚上小学那会儿，有一天和同学们在村头玩耍，不小心一头撞到几个散步的老爷爷身上。其中一个，是五爷爷的同辈干兄弟，平时称“干爷爷”，以阴阳占卜为生，方圆几十里无人不知的那种，也确实是一副仙风道骨和高深莫测的样子。干爷爷在一群黯然失色的孩子当中，唯独注意到了她那双闪着亮光的眼睛，那时，正带着好奇望向自己，像是在说：你们为什么要挡着我们的路？干爷爷和她对视良久，她的眼光依然充满疑惑，而且非常坚定地在等待干爷爷给一个合理的答复呢。干爷爷似乎有些尴尬，却又十定笃定地说：这孩子眼中有日月，心底藏乾坤，将来必承大任，成大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或许是大人随意说出的一句话，却牢牢地刻在了她的心里——对别人或许不算什么，对她而言，就是一个人生箴言。在为数不多的幼年记忆中，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冥冥之中，也是一次人生奇遇。一句话改变人的一生。从少不更事到法理人情，每当困惑迷茫时，就会自然想起这个神奇的经历来，一切就会觉得与众不同。或许当时是出于自卑，或许是想将来一鸣惊人，这件事，连爸爸妈妈也未知晓，更没有等到爸爸的回馈，并且直到现在，妈妈也不知道鸡娃之所以这么要强的真实原因。年关已近，免不了触景生情，免不了五味杂陈。闭上眼睛，就出现了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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