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兵（小说）：律衫飞舞陈晓月(三十八)
文摘
2024-10-22 22:04
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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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面下，蓝芊芊的手心悄悄压在陈晓月的手背上，混合着酒精和体感的脉脉温存通过手臂传遍全身，像是在欣赏和鼓励：“表现得真好，晓月姐。”本来还有想要发作的冲动，同温相传之下忽然像一个发情季节的母狗受到爱抚一样，愠怒很快消逝了。在她们往上的座位是程律师。不论环境如何变幻，程律总是笔杆条直、淡定如水地坐着。此刻，正处于微醺状，饶有兴趣地侧耳倾听呢。听到在叫自己，程律环举起高脚酒杯伺左右：“谢谢晓月同学。我认为，法律的证据规则、程序原则与西方逻辑思维一脉相承，就象汉堡里夹的是奶酪，如果非要换成山东大葱，就会变味。至于诚信观念，更像是传统的道德法，但又不能替代现代道德法，不能与法律、程序的来源逻辑相冲突。如上所述，即然律师可以发誓靠法外力量去胜诉，那何不脱去律师衫，换上道袍、僧袍改做阴阳家，行走江湖以占卜为生呢？”说实话，对于处于百分之五十酒精度下的人们而言，这话既深奥严谨与奔放豪爽，有些突破程律师原来的人设了。虽然似懂非懂，大家还是按照酒桌规则很有礼貌地举杯相庆。其中陈晓月的酒杯举得最高，一直在等着为程律师殿后，所以放得最晚。她认真看了看一桌人的脸色，虽然没了刚才那种丧气，但都像打了鸡血，不但鸡冠红了，连鸡脖子都红了，“真的是红满桌呀。”这时的气氛，处于人们正常心理和理性情绪的放松期，如果是同学局的话，让她很想借着酒后沙哑的噪音唱起那首《五十度黑》，来渲染当下的气氛，但今天这里，显然不合时宜。看了看身边的小蓝，“呵呵”，没想到还在痴痴地看着她笑呢。她忽然来了灵感，随即拉着小蓝的手举了起来：“各位老师，小蓝同学有话说！”小蓝被玩了个猝手不及，大脑瞬间宕机，她却落井下石地又补了一刀：“一个天天表达观点的人，怎么会没有自己的观点呢？嘻嘻。”小蓝也是了得，她并没有被突发状况给将死，仅仅过了短短的一、两秒，大脑就马上恢复了正常运转，并快速完成了逻辑梳理，然后带着酒后不设防的笑容撇了她一眼，再转向正面：“我是这样认为的哦：印度教中有三千三百万个神，每一个神都值得尊重，这叫多元包融。对本身就是和平主义者和理性主义者的律师而言，既然依法依据，以理服人，就绝不应该向虚伪和丑恶低头，所以，反抗丑恶也是律师的天职！”说到这里，她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身旁那只拉着她的手，像是在顺便回击陈晓月，接着又强调：“但是，骗子律师就像前纽约市长的伪证行为，属于自毁江山，落得身败名裂，只好彻底淡出这个圈子。这样的律师，就不应在尊重之列！”还别说，这个国外案例很能说明问题——看不见的市场之手，才具有很强的行为道德自净功能。陈晓月看看话题并没针对自己，放下心来。在座各位啧啧称赞，虽然目光都已经那么身不由己，游移不定，但真的已经尽力了。小蓝轻飘飘地坐下来，脸朝着王主任那边，心里却在想：“晓月姐这天外飞仙、古怪刁钻的习惯，有些让人受不了。”![]()
那根修长的中指也没闲着，剑一样悄悄杵了一下陈晓月的手背，嘴唇微微闪动，像在喏喏地说：“老别捅别人的肺管子，小心报复！”那幅呲牙咧嘴忍痛不止的样子，真是好笑：“没完没了的二逼表情，毁了一张天使的脸。”现在改成小蓝损她了——自己装的逼，含着泪也要装完。陈、蓝二少亲密互动、无缝恶搞的私人关系，正应了那句话：走向痛苦的过程不一定是哭天喊地，痛不欲生，反而可能欢天喜地，载歌载舞。与程律师当然不能没大没小，但二少间的梭哈和互奶似乎越来越嗨皮，像一串串无声的彩虹屁在小餐厅起伏荡漾。程律师呢，则是气定神闲地将一幕幕看在眼里，好像也在唤醒她自己沉睡许久的记忆，但同样因为身分所系，虽然好生羡慕，却无法同样闻鸡起舞。意兴阑珊之际，昏昏欲睡的王主任微微抬头，眼神懵懵懂懂，口齿含混不清地说：“晓月同学，再调几个凉菜，醋糖苦瓜辣椒盐，酸甜苦辣咸，全要！”王主任在顽强地抵抗着酒精对大脑的侵噬，想尽力表现出带头大哥的风范，但说话言不由衷，简直像是痴人说梦。此话一出，现场鸦雀无声。身为事件中心的陈晓月一惊，但口头上仍风轻云淡地说“好好”，肚子里却汹涌澎湃：“这是要体验人生百味吗？”除了以程律师为代表的“京城三美”还保持着五成的清醒，还能偶尔给人一个完美的侧颜杀之外，生猛地喝白酒又让白酒烧得更加生猛的男人们，都无一例外地翘脚了，一个个神隐在宇宙洪荒的世界里。看来确实是饮酒过量了，竟然忘了刚才的话，也不反对提议，只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一醉解千愁，哪里还管得了它天塌地陷，洪水涛天？不过还是借坡下驴用手指了指桌子，将现场委托给了程律师，其实就是收尾。安排好了，王主任想起身先行告退，奈何浑身无力站不起来。程律师正要起身，陈、蓝二少一看赶紧扑过来，一左一右搀扶着送回办公室。律所过道几十米长，但王主任浑身像从酒缸里捞出来一样浸透了酒骚味，七百二十度无死角向四周散发着，实在呛人得很。不幸中的万幸，好在二少也有红酒垫底，能够以毒攻毒，抵销不少。但是因为搀扶着这具一米七、八身高的僵硬身体，必须要吃力地大口呼吸，更想利用一切机会屏着呼吸，避免那股浓浓的混合味道沁入心脾，一路不停地摇头屏气。侧脸瞄了一眼另一侧的小蓝，此刻正吃力地紧紧咬着嘴唇，那张精致的脸憋得通红，挎在小巧肩膀上的那根长长的手臂似乎有气无力地弯了下来，粗壮的手指上下一闪一闪，敲打着胸前那个并不高耸的小山头。一边取笑小蓝，一边条件反射地回顾自己的领地，一下方寸大乱起来：“我靠，同病相怜呀！”不知因为女人难，还是女人男，她恶狠狠地将那边手臂抓在手里，不再让它那么上下翻飞，好像提前用尽了生孩子的力气。“主任是‘逆周期’中‘借病要命’的流氓吗？都快死的样子了，怎么可能？”同呼吸，共命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貌似垂死的王主任，痛苦不堪中却面色红润，似乎很享受这个时刻。![]()
没想到，实习生涯一开始，就有机会玩“美少女大战僵尸”这个重口味游戏。在返回餐厅的路上，二少互相指着对方刚才被入侵的地方，带着满脸的怪笑，狼狈中有些尴尬，有些莫名其妙、飘飘然和不知所云。背尸人？原来是想到了这个，她乐了：“比喻的好。不同的是那只垂下来的手，可能是冰凉冰凉地杵着你的宝贝疙瘩。”小蓝听懂她的意思后假装不好意思，攥起拳头挥一挥，好像要向她的宝贝疙瘩杵过来：“你怎么这么敏感，总会往那方面想呢？”“这个饭局虽然定位是一次感情交流会，本质上其实也是一次务虚会，解决了一些实践中的理念问题：一是增进了彼些的友谊和律所的凝聚力，二是在未来的业务方向上提出了新视角，三是在客户对接上有了新认识，所以还是有收获的。”程律师在进行总结发言，屋里满桌人也只有程律师还带着半分清醒。她和小蓝对视了一下，没说话，但明显心有同感：“这场面有些凄惨呀。”这场复工餐，从喜马拉雅山峰跌落马里亚纳海沟，可以说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不过对她而言，虽然丧气满天，但这并不重要；虽然满场都在强颜欢笑，但也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这顿聚餐算得上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般的奢侈了，正如嘉律师所说，绝对是一场“饕餮盛宴”，相当于恶补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一个缺憾，相当于完成了一个人生的小目标——她还在心里算计着这个个人吉尼斯纪录呢！师傅常有礼歪歪扭扭地站起来，看样子是要撤了。她赶紧迎上来准备搀扶，但被拒绝了：“不用，不用，年富力强，自食其力，嗯嗯。”或许没有主任喝得多，或许是酒量大，或许真如他所说“年富力强”，也或许，是都没有主任的压力大吧，师傅真的自己走了。她更相信是后者：带头大哥之所以受人尊重，就是因为承受了更多的责任。郝武亮律师也站起来，还不忘向她竖起了大姆指：“晓月同学，了不起！”受宠若惊之余，差点向武律竖起中指来，自己恨得牙痒痒：“中指控，真要命！”程律师其实早有去意，这时才终于有了机会，向二少点了点头：“二位同学，你们就辛苦一下咯。”这才优雅地站起来，带着飘飘欲仙的轻快感，转身去解决自己的下半场了。二少频频点头允诺，等身影完全消失，又做个鬼脸相视一笑——都是女人，彼此彼此。“小蓝你发现没，程老师越看越像八仙里的何仙姑，咱俩就是一个公哪吒和一个母哪吒。”“晓月姐还认识何仙姑呢？见多识广呀，呵呵，我看你就当母夜叉吧。”![]()
人去屋空，二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脚踏实地地互相呆呆地看着对方。是放松，也是恢复一点阳气。小蓝没有回答，而是掏出手机来，直接给外卖小哥打了100元的赏，指指手机。看了小蓝的手机，陈晓月瞪大了眼睛：“靠，土豪呀！”差点想说，为什么不资助下我......点外卖的少了，送外卖的多了，买方市场下，这种反其道而行的打赏十分罕见，不过事是有因，也肯定不是那种“扔下一万元转身就跑”的傻逼范式，“妈呀，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哥了？”是呀，自己刚才还在幽怨郁闷加不解呢。不过现在看到小蓝这么有爱，像是在代自己行善，更像是打给自己的亲人一般，马上有些感动了，用小蓝的话说：“你真屌！”“就算真的以此求爱，这点小流氓也只能算是母狗发情，私德张狂，不值得上纲上线。”稍做休息，起身收拾餐后残局，完了，刚坐下想再缓缓，她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肚子里有东西一阵阵地往上涌，心想不妙，马上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跑！真没想到，刚才小餐厅的那股热闹劲，随着“供需关系”的变化，现在全转移到了侧所这个“新兴市场”里。在隔壁的男侧，不停地传来一阵阵“嗷嗷”的呕吐声，那一阵阵无情的撕裂音不但先声夺人，也痛苦得撕心裂肺，让人听着揪心，更让人觉得恶心——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真恶心——本来经过一番酝酿，胃里的食物酒水就已经像发酵的沼气池一般，正在乌央乌央地往上窜臭气呢，一通奔跑之后，现在可好，更像直接按下了火箭的发射开关，那股再也压迫不住的气流直接就要冲出喉咙了！生理应激反应告诉她，这一刻，正要快速通过的这道关口，像极了兴奋到高潮时的蘑菇叔叔和鲍鱼姐姐那种让人忍无可忍！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泄压，泄压！是勇往直前和不顾一切！只有掏空自己的身体清仓出逃，一吐为快，海阔天空才是真理，哪怕因此万劫不复呢！！离洗脸池还一米多远呢，陈晓月就一步跨了过去，将脸伏在池子中间，“咕噜咕噜”一通脆响，将报复性咀嚼进来的奢侈物全都获利回吐了出来。她爬在那里急促地呼吸着，上半身像是痉挛一般，脖颈一伸一缩，胸脯一起一伏，头发倒挂在面部，眼泪也伴着额头的汗水一起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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