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者回忆|记迁邓平同志墓经过

文摘   2025-01-09 06:00   四川  

《邓萍 红军长征中牺牲的最高将领》

张炼主编

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记迁邓平同志墓经过


一、邓平同志简历

邓平同志,四川泸州人。在青年时代,即开始了爱国活动,接受了共主义思想。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曾考入黄埔军官学校武汉分校,在校中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不久即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一九二七国民党叛变革命后,邓平同志仍积极从事革命活动。一九二八年,邓平同在国民革命军独立第五师第一团团部任上尉书记官。在党的领导下,秘密进行革命宣传,团结和组织革命士兵与军官进行各种斗争。同年七月二十-日,彭德怀等同志率领全体革命军官,举行了历史上著名的“平江起义”,创造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五军。邓平同志起草了起义宣言。
邓平同志在党的培养教育下,不断提高了自己的觉悟和能力,参加红军后,历任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团第五军军长,三军团参谋长等重要职务。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英勇果敢,身先士卒,表现了对党和人民解放事业的无限忠诚;对我军的建设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邓平同志一生献身于革命事业,从不计较个人安危和得失,工作认真负责,待人诚恳真挚,作风艰苦素,是我党我军优良的军事干部。
一九三五年三月(应为一九三五年二月,编者注),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途中,路经贵州,在第二次攻打遵义城的战争中,邓平同志亲临前沿侦查敌情,不幸光荣牺牲,年仅二十七岁!
邓平同志革命精神永垂不朽!
公元一九五九年二月
这是国防部寄来的《邓平同志简历》,曾附函说明:“是经过彭德怀部长的亲自修改后,最后定稿的。”并附有一张彭部长亲笔写的墓碑题字,原文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军团参谋长邓平同志之墓”,字体苍健,直径约有十二公分。
当时,遵义地委书记李苏波将简历和碑字交给邓墓负责人,面告照设计的墓碑大小,把碑字按原体适当放大,简历写成汉字正楷。碑字放大写好后,李苏波同志带给省委审阅,原件留存省委,带回另写的一张横书的碑字“邓平同志之墓”六个大字。
二、邓平同志英勇牺牲经过
一九三五年初,红军第三军团的红色军旗,再度出现在遵义城北的凤凰山岭,军团参谋长邓平同志为了摸清敌情,会同团政治委员张爱萍同志、团参谋长蓝国清同志,找来农民刘绍、蒋致才带路,沿干田坝小道,来到遵义老城北门外城拱安关侧面、湘江河东岸的土埂边侦察。当年带路的农民蒋致才介绍当时的情况说:“我们带路到凤凰山西北面距城约四百米的山溪沟旁,已看见拱安关城墙和洗马河。一位挂千里镜的年轻红军,就伏在地上向城墙一带瞭望。我们看他一会望,一会和身边的两位红军说话,听口音是四川人。刘绍向他介绍北门是两道城墙,拱安关是外城门,关外有十多家做生意的人户,街名叫洗马滩。河面滩多流急,上、下有两道石跳蹬。这时,天色晚了,这位红军起身瞭望,被城里的敌人发现,放了几枪,不幸中弹倒在他身旁的红军身上,头部流血不止。红军把他抬到沟湾隐蔽处,山边下来几十个红军向河边警戒。这时,我才听说是位上级指挥员。刘绍和红军一道去借了一块门板,几个红军抬回新街罗庄。这位红军因流血过多,不幸英勇牺牲了。我同刘绍又到高桥为红军带路。当夜攻城的红军高喊:'拿下遵义城,为首长报仇。”
这位年轻红军,就是邓平同志。
三、找红军坟
一九五二年秋,中共遵义地委和专员公署成立“遵义会议会址建设委员会”,李苏波同志任主任,尚有地方党政军民各界委员若干人。会议决定的第二项就是,调查红军在遵义附近牺牲的指战员的埋葬处,邓平参谋长是长征途中在遵义牺牲的高级指挥员,务必要找到他的墓。
一九五七年夏,李苏波同志传达苏振华政委的指示说:中央军委很关心寻找邓平同志的遗体葬处这件事,当年战争紧张,当晚就备棺装验、由指战员掩埋在遵义县城北部山坡,没有立碑记载,是在军团部驻地街上,买的-副黑漆棺木装殓的。
我接受了任务,抓住北郊山坡和黑漆棺木这条线索,依靠群众、开始了调查。
我先到松子坎一家老榨油房,访问当年的老工人王华轩。他同我摆谈红军从赤水河打回遵义的消息传来,城里的许多人家跑了,我们老板留我看榨房。下午些时候,听到十里铺那边打了一阵枪,看到一股军队向城里跑说是红军就要拢来,我同隔壁李少其一起躲到后山。不一会,红军追到新街,有的上狮子山,有的追向凤朝门,有的从干田坝小路追向老城,有的驻扎在新街罗庄,稀稀疏疏不断听到枪声。我们知道红军是保护穷人的队伍,见没有在这一带打仗,就各自回家。天晚时,看见从干田坝方向抬了一个阵亡的人进罗庄去。
我问他那个牺牲的人埋在哪里。他说:
“我是第二天早晨,看到从罗庄抬了一个棺木,埋在松子坎罗家坟山,是红军自己抬去埋的。”他引我到了罗家坟山,他指着两个大坟中间的一个小坟堆说:“只有这个坟是那年红军埋的,其他都是松子坎罗家的坟。”
我看那个坟垒得不高,前无坟台,后无坟尾,坟的右边垮了一角,有几块石头挡住。王华轩说:那是前几年有个远处的乡下人,打听红军菩萨的坟,要去烧香求药,有人引她来这里烧香,她看见坟头垮了一角,就搬了石头来垒起。
我问他,棺木是谁家的,他回答是从新街颜家抬去用的。于是,我们又到颜家访问。到了颜家,我说明来意,询问当年红军买棺木的经过。颜家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娘说:那年红军打转来,兵荒马乱的,我躲在附近,天黑才回家上灯时分,来了几位红军看棺木,问价钱,我只承认是帮颜家的,没收钱。第二天听说装殓的是从干田坝抬过来的红军,埋在罗家坟山。红军走后,恶霸地主罗辉五回来,把坟挖开看过,我老二那年十五六岁,也跟着去看。回来说,埋的象是个官长,穿的黑呢上衣,面前有血渍。罗徽五看没有什么附葬的东西,就又重埋好了。她还说:“那副棺木是我大儿为媳妇死买的,媳妇外家嫌是杉木做的没有用。”
我又在罗家坟附近访问了几位老人,都说那个坟的确埋的是一位红军。

邓萍遗骸迁葬仅式(1959 年)

四、辨认邓萍同志
经过七八天反复调查访问,初步肯定了罗家坟山上的那个小坟堆就是罗徽五挖开看过的红军坟。经地委同意,邀请遵义会议纪念馆馆长孔宪权同志一道辨认遗骸。孔宪权同志当年是工农红军三军团的侦察连长,在邓平同志身边工作过。邓平同志牺牲前两天,孔宪权同志在娄山关负伤。
我们挖开坟墓,看见棺木已腐朽,是杉木的,埋得稍斜,棺木前没有按当地风俗放置“衣禄罐”。揭开棺木,只见死者只是左额骨露在外面,其余都被蚂蚁含泥遮住了。死者穿的是短呢大衣,衣扣是铁制品,已生锈,大衣里面是呢质西式背心,背心下是毛线衣,已经腐朽,下装已完全腐烂,脚下有两块橡胶质的鞋底。我们看后仍盖好棺盖,留人看守。
我们向地委汇报后,李苏波同志亲自约张垓汀副专员,谢培庸市长一同前去察看。我们把遗骸头部的泥土轻轻扒开,发现右耳上额骨有一小孔,脑壳后有两条裂缝。李苏波书记决定:1.将棺木盖好,在坟上搭棚,由谢市长通知公安局派人看守;2.电请省军区政委石新安同志亲来察看,石政委和邓参谋长共事多年,形体特征印象较深,请他最后辨认。并决定新备棺木装殓等处理事项。
大约四天后,石新安政委请示国防部后,来到遵义。他听了我们的情况汇报后,邀请了地区医院骨科医生和当年带路农民一起去现场察看。
石政委先看棺木外表,然后揭开棺盖仔细观察,详细听了农民蒋致才讲了当年为红军带路的经过,十分详细地询问牺牲者的面貌、高矮、口音、衣服的颜色等等,又量了遗骨的长短,提出四点特征:1.邓参谋长留有较长的头发;2.邓参谋长后脑有一块核桃大小的疤,没有长头发(那是生疮的原因):3.邓参谋长牙齿完整,无缺无补;4.邓参谋长衬衣袖扣是金属品。
我们根据石政委的指示,同医师作了认真的检视:1.右前额骨有一厘米见方的小孔,左后脑骨的一个孔比前额的孔约大一倍,是破缺的,脑顶骨有震破裂痕:2.牙齿全部都在;3.用药水洗净脑壳骨,上面显出一小圆黑影证明是生疮的痕迹;4.在蚂蚁窝内的细黄泥中,发现有较多的黑头发,长短不一:5.死者面骨稍带长形;6.死者大衣和西式背心是毛织品、已腐朽:7死者的衬衣袖扣是金属的,大衣、裤扣都是金属的,已生锈;8.死者下装是棉织品,全部腐朽;9.死者穿的是帆布跑鞋,鞋面已朽坏、胶底已磨平:10.死者全部遗骨完整。经石政委仔细辨认后,确认是邓平同志的遗骸。
石新安同志捧着邓参谋长的头骨,止不住热泪盈眶。李苏波、张垓汀、谢培庸、孔宪权等同志和在场的工作人员,都肃然静默、热泪盈眶。当天,医生洗净骸骨,用丝棉按形体裹好,再用白绸包好,放置在垫放有红绸褥被的新制棺木里,棺木暂时停放在解放军速成中学礼堂。待修好红军陵墓,再移棺迁葬。
后来,省军区司令员田维扬和石新安政委来遵义时,又去看了邓参谋长的遗骸,并到选定的建墓地点察看,这新建墓地后山坡脚就是当年邓参谋长遇难处。田维扬同志在墓地遥望河对面大龙山的旧城残迹,回忆当年他参加攻城的情景,感触万千。首长们指示:墓地设计要庄严朴素,要培好常青树木。
中央军委总参谋长黄克诚同志,因病在重庆治疗,派了两位同志代表他前来致悼,由张垓汀同志和我陪同去速中,开棺瞻仰,我们作了详细汇报,请他们转告黄总长。
一九五九年、国防部长彭德怀元帅曾电告遵义地委,他要亲来遵义为邓平参谋长扫墓。地委召开常委会,组成以李习之副专员为首的接待小组,指定我向彭部长汇报详细经过。后因气候变化,不宜飞行,扫墓乃作罢。

邓萍遺骸迁葬至遵义红军烈士陵园(1959年)

在林彪、“四人帮”横行的十年中,彭德怀同志手书的邓平同志陵墓的墓碑被推倒了,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墓碑才重新树起,“邓平同志之墓”六个大字又重显光辉。
如今,红军陵墓松柏葱葱,每当清明前后,瞻仰英雄陵墓的人们成群结队,络绎不绝,他们在邓平同志墓前献花圈、供祭品、表决心、誓忠诚。人们决心继承烈士的遗愿,将革命进行到底。

——作者:朱振民,刊载于《贵州文史资料选辑--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六十周年》(第九辑),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贵州省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贵州人民出版社 1981 年版,第 163-170 页。
编者按:邓平同志之名,据张爱萍同志回忆,邓萍同志生前“平”与“萍”都在用。现在通用“萍”。本文发表时用的是“平”,故未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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