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顾》第四章 打鼓草 |颜友先
文摘
文化
2025-01-03 06:00
四川
这个名字是罗队长告诉我的,什么是打鼓草?我一头雾水,罗队长笑了笑说道,打鼓草就是去火烧地薅草,明天你就知道了。第二天我便随着大家一起去出工薅“打鼓草”,我看着长长的队伍与平时没啥区别,只是罗世元大叔除了扛着一把月亮锄外,身上还背着一个锣鼓,我急忙紧走几步来到罗世元大叔身边问到:“罗大叔,你老咋还背着一个鼓呢?”罗大叔对我笑笑:“左岸老师,这是战鼓,就像上战场一样。”说着罗大叔还拿出鼓槌咚咚咚的敲了几下。我一头雾水和大家一起来到火烧地,包谷苗长得差不多与人齐肩了,地里的杂草也有一尺左右,再不除草恐怕很快就会长到和包谷苗一样高了。我举眼一看几十个人排列在地边,浩浩荡荡的盛是壮观。生产队干活都是全体农民一起干,然后是按照年初生产队召开社员大会所平的公分来计算一天的报酬,到年终结算;体力好的男人称为全劳力,出工一天是10分,妇女一般是8至9分,刚出来干工的称为半劳力就是8分以下。我是知青又是教师,本来是可以不用干农活的,如果我自己愿意干,生产队就照顾性的给我平了个9分,我心里明白像我这种还是小毛孩的知青,如果按照实际情况来平工分的话,顶多平个7分就足够了。我所在的这个生产队在鹅岭公社来说条件是比较好的,虽然也是大山,但这个生产队正好处于大山的中段,从深山老林流淌出来的一条小溪正好满足稻田的水源,没有水源的地方是一片片广袤的缓坡地,地里分别种植包谷、黄豆、红薯、土豆等农作物。这么大的一片山地,可供耕作的土地比比皆是,我所在的罗家湾一队的农民们为了生活得更好一点,便尽量多的开辟出耕地,当然也就苦了罗家湾一队的农民了,尽管大家都起早贪黑的干,好像永远都有干不完的农活。“左岸,过来,过来挨着我。”罗队长举起手向不远处的我招手喊道。见罗队长喊我,我明白他这是要照顾我,我急忙过去挨着罗队长。“开工啰!”罗队长的大喉咙拉长声调的一声喊,零零散散的农民们便各就各位沿着地边排列起来。“这已经是薅二草了,然后就等着收包谷了。”罗队长答道。这时只见罗大叔将背在身上的锣鼓从后背转到前面来,然后咚咚咚的敲了起来,节奏明快的锣鼓声清脆悦耳,让人心情愉悦,立刻精神焕发起来。鼓声一会紧,一会慢,不一会我听鼓声在我的身后响起,转头一看原来我掉队了。我听明白了原来是在唱我,哪个人掉队了这锣鼓就会在那个人的后面敲起来唱起来。“左岸,快,快上。”我抬头一看是罗队长在前面招呼我,原来他把我前面的杂草已经薅完了,我抹了一把汗水,赶紧把我面前的杂草铲干净,几步来到罗队长的面前。“罗队长,他们唱得真好听。”我一边薅草一边对罗队长说道。“这是老一辈留下来的薅草歌。”罗队长说道:“人们在田野劳动抒发情感时即兴演唱的歌曲,山歌调子简单、旋律优美,朗朗上口,歌词内容五花八门,随手编出的歌词合拍押韵。说山唱山,说水唱水,说人唱人。”尤其是后面的吼声和拖声,简直应山应水,这种曲调爽朗、情感质朴、节奏明快、高昂亢奋的山歌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我不禁肃然起敬,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这深山里面还能欣赏到如此美妙的山歌艺术,我一定要把这些山歌记下来,如果有机会再把这里的山歌推荐出去,说不定还会获得什么奖项呢。罗队长见我痴痴地傻笑着,他明白我不理解便一边薅草一边对我说道:“我们这里的山歌唱词是很随意的,曲调也不确定,想怎么唱就怎么唱,是老一辈言传身教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不会,我不会。”罗队长摇了摇头说道:“唱这种山歌首先嗓子要好,我的嗓门唱出来就像黄牛叫,不行不行。”“三四个人吧。”罗队长答道:“罗世文大爷也是他父亲传给他的,现在有几个后生在跟他学,不过没他唱得好。”“左岸,快干,罗大爷又过来了。”罗队长急忙给我说道。我急忙脱掉上身的衣服,用袖子栓在腰杆上,赤着上身使劲的干起来,罗队长已经把我这一行的杂草都除得差不多了,我赶上去和罗队长平排干起来。“你这样赤裸着上身是不行的,这包谷叶子边边有毛刺,会割伤皮肤的,你不像我们,皮厚肉糙的承受得起,你这样的书生细皮嫩肉的,快把上衣穿起。”“不怕,你们不怕,我也不怕。”我雄赳赳的对罗队长说道。慢慢的我似乎摸索出了一点门道,锄头在手中也握得比较稳了,不像起初那样东倒西歪的,薅起草来也轻松了许多,我怕伤到包谷苗,就用手来拔出包谷苗一周的杂草;步伐也快了一些,虽然与罗队长还有一些距离,可毕竟比之前快多了。薅包谷草正是骄阳似火的时节,尽管我已满头大汗,顾不了这些,使尽全身力气奋力的追赶着。晚上我回到知青屋里,心里十分的愉悦,虽然很累,但完全有一种胜利归来的感觉。吃过晚饭,我准备洗澡早点休息,当把凉水浇上身体的刹那,我惊叫一声,浑身像是针刺一样的疼痛起来,皮肤直打颤颤,我低头一看,上身满是一条条被包谷叶割伤的划痕,痛得我躬下身蹲着,双手抱肩浑身瑟瑟发抖,我咬住牙,坚持了好一会,才慢慢的用湿毛巾简单的擦拭了一下身体准备上床休息。“左岸,左岸,睡了吗?”一听就是大喉咙罗队长在叫我。“我给你拿点草药来。”罗队长进门后对我说道:“我晓得你的皮肤肯定被割伤了,这个是我收工后专门去给你采择的草药,很见效。”这时罗队长见我赤裸着上身,双手抱肩,一副痛苦的表情。“我都给你说过的嘛,你不听,这下惨了吧。”说着罗队长打开手里用一张很大的树叶片包着的已经捣碎成膏药样子的草药对我说道:“快坐下,我给你把草药抹上,过两天就好了。”我乖乖的坐下,让罗队长给我抹上草药,很奇怪,抹上草药后,皮肤的疼痛感不一会就消失了,还有一种凉凉的感觉,很是舒服。“等一会,晾干了你才上床睡觉哈。”罗队长像父亲似的叮嘱我,“这几天你就在家休息,明天最好不要洗澡,伤口沾水后就麻烦了。”我抬头望着罗队长,微微的点点头,禁不住眼眶有点红润起来。罗队长刚刚跨出大门,眼眶里面包着的泪水噗噗噗地直往下掉。晚上躺在床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坎坷多舛与幸运人生交织在一起,我思绪万千。“多么好的农村人,多么善良淳朴的山区乡民啊!”第二天太阳都升得老高了我才翻身起床,吃过早饭后,我拿出罗队长给我的草药出来慢慢的抹上,皮肤已经没啥感觉了,疼痛感也基本消失。薅包谷草的情景老是在我的头脑里打转转。想起从小就会背诵的一首诗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现在我才真真理解了其中那深刻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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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乡插队在四川大凉山的深山里面待了八年时间,感觉自己对“知青”这个名词的理解是很深刻的。如今我们这一代人已经老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将不复存在,知青这个名词终将成为历史。生于1954年5月,自贡市网络作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作,先后有散文、短篇发表,出版有长篇小说《颜桂馨堂》,短篇小说《岁月沧桑》获第二届“中国知青作家杯”文学大赛小说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