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顾》第八章 进山打竹笋 |颜友先

文摘   文化   2025-01-07 06:00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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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竹笋可能是世界上最苦最累的事情,有人问我到底有多累有多苦?我回答:“屙屎都要搬桩桩”,意思是蹲下去拉屎都要拉着木桩才能蹲下,起来也要拉着木桩才能起来。

下乡第二年我就想跟着罗队长进山打竹笋,罗队长不要我去,说我十多岁的嫩娃娃受不了,这样反而刺激我更想去的欲望,我告诉罗队长反正我是赖着你了,谁叫你对我那么好呢?

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说尼克松访华,丛山县竹笋空运首都,成为周恩来总理招待外国元首的佳肴,周恩来总理还特意向外宾介绍是来自四川的“山珍”。因为未出土,是用锄头挖出来的,还特意取了个名字叫“梦笋”。就这样,丛山县“梦笋”空运首都,成为国宴佳肴的消息不胫而走,使丛山县竹笋名声大振,从此被人们誉为“山珍”。

丛山县竹笋分为三月笋和八月笋,其中三月笋被人们誉为“珍品”, 因为丛山县是高寒环境,三月采笋时冰雪尚未完全融化,人们采笋时,有时要用锄头挖出来,因而被称为“梦笋”或“雪笋”。

又过了两年罗队长终于同意我进山采笋子,并要我再邀约一个知青,因为进山后是各自为阵,一人占领一个场地,相隔距离很远,他根本没法照顾我。

进山之前同队的王有才正好在家,我好说歹说后,他同意和我一起进山打笋子,我们按照罗队长说的,首先准备好进山打笋子的装备,两把弯砍刀,一把用于打笋子,一把用于砍柴,一把小锄头,还有砍树的斧头,用麻布做一个十字扣的背带,打笋子时用于装鲜笋,还要准备足够一个星期吃的大米、盐、煮饭用的铁锅等,当然钉子草鞋和雨披是必不可少的,罗队长叫我们要穿厚一点的衣服,深山里面很冷,甚至还有雪。

我们这次进山加上我们两个知青,一行8人,天才麻麻亮我们就出发,翻过好多座山,天都黑了才来到一片广袤的竹林里面,罗队长留下罗大汉帮我俩搭建炕棚,在一个大约 45度的坡地上为我们挖炕,叫我们去砍一些竹子和山草回来搭炕棚,我俩把竹子砍回来后,见罗队长他俩已经在坡地上刨出一个有点像铁锹样子的坑,大约有3米长2米宽,见我俩回来后,又喊我们去砍一些烧柴回来,当我俩把烧柴弄回来后,罗队长他们已经把炕棚弄好。

他们在炕棚前帮我们把火生起后,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往他们的地盘去了,我望着他俩在黑暗中慢慢消失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世上尽有如此善良仁慈之人。

罗队长走时告诉我俩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就用口哨呼叫他们,我跟着罗队长打猎时,就学会了吹口哨,而且不同情况采用不同的口哨,还说他们几个就围在我俩的四周打笋子,听到口哨声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我转过身来仔细观看罗队长两人已经给我们搭建好的烤棚,在那个斜坡地,竹子搭建成一个八字形,面上铺就山草往两边分到地上,前面是一个约1米高的斜面用于烧柴的火坑,上方横搭着一根树子,将竹子一根连一根的编织起来,搭在这根树子上,下面约有20-30公分高的空间,火炕里的温度就是通过这个空间慢慢的将竹笋烤干,两边还用泥土密封锁住温度,尾后有一个2米左右长的烟道,火坑上面还支起一个1米左右宽的雨棚,深山的雾气很大,这雨棚即可防雾又可防雨。

山里面白天的温度大概是零度左右,刚才去砍竹子、割山草,砍烧柴感觉很冷,晚上更为寒冷,我俩赶快往火堆里加柴,罗队长告诉我们火不能烧得太旺,不然火苗窜上去会把整个烤棚引燃,我们赶忙把棉袄穿上,缩在火堆旁烤火,这时才觉得肚子很饿,罗队长告诉过我们,山下不远处有一条山沟,顺着山沟往下,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个小水塘,我们用水只能到那里去打水,我看了看外面黢黑一片,时不时地还有什么鸟在哇哇的叫唤,心里有点发怵,我叫上王有才我俩一人拿着两个装水用的竹筒往山下走去,其实不远,大约10分钟左右就找到了这个水塘,水打回来后便开始做饭,我们只带了一个小铁锅,放在火上煮,虽然没有锅盖,不一会也把饭煮好了,也没蔬菜,肚子太饿了,敲了一点盐巴放进饭里,狼吞虎咽的一会就将米饭吃完,吃后才感觉米饭有点夹生,管不了那么多,已经困得不行,我俩将打笋子用的那张麻布口袋铺在火堆旁倒地便睡。

睡到半夜,朦朦胧胧的感觉身体一边滚烫滚烫的,一边又是冷飕冷飕的,起来后发觉身体靠近火坑那面连衣服都被烤得烫手,另一面又是冰凉冰凉的,我往火坑里面加了一点柴火后,翻一面身子继续睡,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到大天亮。

幸好我们带有一个大瓷盅,可能是烤火的缘故,口干得不行,赶紧用瓷盅烧了一点开水,然后开始做饭,昨晚的夹生饭可能是煮快了一点,现在就离火远一点慢慢煮,结果饭还是夹生的,这深山里面的饭咋会煮不熟呢。

今天的天气晴朗,正是打笋子的好天气,我俩用麻布将脚裹得严严实实的,罗队长说深山里面的山蚂蟥很凶,没吃血的时候像一根线那么细,一不小心就会钻进皮肤里面吃血,我们穿上崭新的的钉子草鞋,将麻布口袋挎在背上打笋子去了。昨天就看见我们四周有不少的竹笋,罗队长告诉我们笋子是很脆的,蹲在地上伸腿一蹬就会把面前的笋子蹬出来,然后左手拿住笋尖,右手用刀从笋尖开始往笋头削下去,随后握住笋头,拿住笋尖的左手往笋头翻下去很容易就把笋壳剥下了。我俩按照罗队长的说的方法操作,结果笨手笨脚的,不是在笋壳的皮面上滑动,就是削进笋子里面,半天下来我们一人也就打了二十几根笋子,而且累得不行,因为身上穿着棉袄,脚上又穿着十分笨拙的钉子草鞋,整个身子又处于半蹲状态。

我进山之前问过罗队长,一斤鲜笋可以烤出多少干笋,他说大约要五到六斤鲜笋才能烤出一斤干笋。我问你们进山七天时间可打多少干笋,他说我们至少要打150斤左右的干笋出山。我算了算按5斤鲜笋烤一斤干笋,那就700多斤鲜笋才能烤那么多干笋,也就是说每一天最少要打100斤以上的鲜笋。

我用手试了试我这半天的成绩,顶多就是五六斤吧,可以烤出1斤干笋,那么我俩一天就只有2斤干笋,七天也就是14斤干笋,而且还要不停地干下去,我告诉王有才要努力哟,可他说早晓得有这么累,这么苦的话,给钱他也不来,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然他就回去了。我说那你下午就不出去吧,你躺一会,我来做饭,我刚把米锅放在火上就听见他“啊!”的一声惊叫,我转头一看,他指着腿上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我低头一看,在他的腿肚子上,一根筷子大小的东西,血红血红的肥嘟嘟的东西在慢慢的抽动着。

“啊!蚂蟥!”我也惊叫起来:“别动,别动。”

罗队长告诉过我,如果被蚂蟥钻进了皮肤,不能用手去扯,会把蚂蟥扯断的,要一只手捏住蚂蟥,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旁边,这样蚂蟥才能退出来,我按照罗队长说的,慢慢的把他腿上的四五根蚂蟥拍了出来,这时我才想起我腿上有没有呢?怵然惊心起来,我急忙解开绑腿一看,我的腿上也有四五条蚂蟥在蠕动着,我急忙采用同样的方法把蚂蟥慢慢的拍打出来,我们两个人的腿上都是血淋淋的,心里特别沮丧。

“我们的绑腿里三层外三层的绑扎得这么牢实,这蚂蟥是咋钻进皮肤里面去的?钻进去后,咋不痛呢?”王有才望着我说道。

“听罗队长说,山蚂蟥在吃血之前,体型细长细长的像一根线,眼睛很难看见,而且蚂蟥的嘴上有一种天然的麻醉剂,所以不会感觉到痛。”我用麻布擦着腿上的血迹说道:“不过被蚂蟥咬了,也没关系,蚂蟥没啥毒性,不红、不痛、不痒,过几天自然会好。”

午饭时我拿几根未剥壳的鲜笋埋进滚烫的炭火里面,等烤熟后拿出来,剥去笋壳,将笋子撕成条状,和着一点盐巴当菜吃。

其实我在生产队的竹林里也采摘过8月笋烧来吃,苦涩苦涩的很不好吃,现在吃起来怎么没有那种苦涩的味道,反而觉得好吃。后来我问罗队长是什么原因,他说老林里面的三月笋本身就比8月笋好吃,加之笋子又经过雪埋,所以那种苦涩的味道就很淡了。

第二天我俩又休息了半天,觉得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这样干等着实在划不来,于是我俩还是出去慢腾腾的打笋子,打一会又在地上坐一会,我突然感觉地下有什么东西唧唧咋咋的在钻动,我立即反应过来,这是竹牛儿在地下啃竹根吃,因为听罗队长说过,老林里面有一种小动物叫“竹牛儿”,钻进地下专门吃竹根,这种小动物,很难遇到,是山中珍品,很好吃。我立即举起弯砍刀对准响动的地方用力看下去,只听“叽”的一声,一股鲜血从地下冒出来,我明白这是砍着“竹牛儿”了,我使劲用弯砍刀将两边的泥土刨开,一条20公分左右长的“竹牛儿”呈现在我面前。

“王有才,王有才。”我转过头举起竹牛儿,高兴地对王有才说道:“晚上打牙祭,有肉吃了。”

我学着打猎时整小狗熊的熊掌那个办法,用稀泥巴摸在竹牛儿身上,用火慢慢烤干后,剥去泥巴就将竹牛儿身上的毛退干净了,然后用那个大瓷盅来炖起,只放了一点盐,原来我只知道斑鸠、果子狸、石鹅好吃,哪知道竹牛儿比这些猎物更鲜美。

几十年后,我回想起竹牛儿的味道,都会暗自吞口水,什么是人间美味,尽管我吃过的山珍无数,恐怕也比不过这“竹牛儿”了。

七天后,我们凯旋而归,我和王有才俩人平分了14斤干竹笋,已经很努力了,罗队长不停地夸赞我俩,不错,不错,很不错。


<未完待续>
……我下乡插队在四川大凉山的深山里面待了八年时间,感觉自己对“知青”这个名词的理解是很深刻的。如今我们这一代人已经老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将不复存在,知青这个名词终将成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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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颜友先

生于1954年5月,自贡市网络作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写作,先后有散文、短篇发表,出版有长篇小说《颜桂馨堂》,短篇小说《岁月沧桑》获第二届“中国知青作家杯”文学大赛小说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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