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著名的洋节“万圣夜”,是好多年轻人身穿奇装异服COSPLAY的大庆日子。恕我眼光鄙陋,不敢评判这种风潮的是非,可想到有哲学家都说“存在即有理”,既然孩子们要宣泄,只要不违法乱纪,宣泄就宣泄吧——与其绞尽脑汁掰扯孰是孰非,还不如顺势观景,只当一乐,毕竟“圣”有一万个,孩儿们闹哄的“夜”却只有这一晚。
然而刚过半百之人“应西洋景”,受文化差异、生活习惯、心境压力等等干扰,确实很难专注有哪些“洋神洋圣”。不是有首顶流行的口水歌是那么唱的吗:“……哈利波特骑着扫帚飞,Sorry sorry,而我的扫帚,却只能清理垃圾堆……”对世界、对生活的看法不同,真的很难“尿到一壶”里。
可仅仅当个看客,又确实不是我这种乐意抖机灵博存在感之辈的性格,尤其是鄙人心里还有一把清理“故纸堆”的扫帚,时常能有本乡本土的神啊圣啊入眼,不妨借这洋节分享,来凑个带有吉林特色的热闹。
今天说的这个“查魔”并不是十万天兵天降抓妖猴,也不是荡魔祖师擒怪斗法。查魔是民间对满语“萨满”——“察玛”发音的一种音译。这个称呼不是我杜撰的,地方史料《吉林乡土志》里就有。你若是信北山被康熙帝挖坏了龙脉,或是相信他在欢喜岭上有过嫣然一笑,再或者相信乾隆皇帝的后宫在迺子街奶过皇子,那你就该相信有“查魔”一说这档子事。故而所说的查魔坟,就是埋葬萨满的坟墓。
鬼怪故事肯定发生在解放前。想当初,如今河湾子镇附近的大官地屯,还叫“许大官地”。每逢“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鸦奔大树,家雀别咕奔房檐”的时候,外乡夜行人经过村边一处山岗,常能听到有“查魔”击抓鼓、晃腰铃、唱神祠的声音。吉林地区的跳神活动通常是在屋子里“烧香打鼓请神仙”,这荒郊野地,甭说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放眼望去除了盈盈鬼火,哪来半点光亮?在这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幽幽然传来嘤嘤呀呀跳神的动静,胆子再大也难免腿肚子聚筋,汗毛倒竖。
好在屯里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大伙儿都知道这动静出自一奎野坟,坟里埋着一男一女两个“查魔”——一对苦命的鸳鸯。男的姓王,女的姓张,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尤其是这个女查魔,不仅风姿绰约,而且“法力”灵验,常有得了邪病歪灾的找她“去病”——降妖除魔。从这个角度讲,我倒是认为“查魔”还真比“萨满”和“察玛”音译得更准确。
都说同行是冤家,单单这俩查魔有着另类的表现形式。或许是志趣相投,俩人一来二去竟然交好,还偷吃了禁果。
不成想,此事被女方父亲查知,虽然身处乡间,张老汉的思想还不是一般守旧,对女儿犯下的“伤风败俗”之举,老汉羞愤难当,暴怒之下竟然将这对男女绑缚,塞进一口大缸之中,活埋在村边的野地里。此情此景直叫人联想起如今中亚中东一些地区的私刑,为了个人和家族的名声和荣誉,亲情有时显得是那般脆弱。
或许是两个年轻人生前是“查魔”,都通神识仙;或许是两个年轻人的惨剧感召了天地;亦或许是两个年轻人在人间尚有未竟之业。自两个人魂归荒野后,每到夜里,就有跳神的声音从坟里不断传出。只可惜听不清那呕哑的神调是祈望还是控诉,分不出那神调是在一起的欢歌还是有所憾的哀鸣。似乎是在神调的助力下,这座坟还变得越来越高。就此,周围百姓因此怪异名这坟为“查魔坟”。
大凡情感,若宣泄,恐怕少不了之后的一地渣坷;若隐忍,则又担心细流凝涩。对热情如火的年轻人而言,如何把持情感走向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所幸时代的前行,像张老汉那种迂腐固执的爹越来越少了。到了伪满时期,逐渐增高的查魔坟,夜间终于没了跳神的声音。
于是猜想那夜间的神调,该不是这对苦命鸳鸯对那些长着“榆木疙瘩脑袋”的世上人,进行告诫和启智的旋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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