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文艺】刘建国:那年那月·上学记

文摘   2024-09-22 20:04   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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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上学记

作者:刘建国

(一)

还差5天就到我15岁生日的那天,我不希望今年的冬天,再像已往的冬天那样,没完没了的下雪。雪还是一如既往地下了两场,只不过比去年来的晚了些。银白色的雪覆盖了空旷而又荒凉的矿区。刺眼的积雪望不到尽头。离机电队,木工房,充电房一墙之隔的子弟学校,是矿工家属前些年利用空闲时间,建成的那几排并不整齐又难看的土坯房,在雪天里显得那样破败不堪。通往各个班级的路上,留下了深深浅浅松散又杂乱的脚印。


唯一的初中班,孤孤单单戳在那里,像一截夯筑不久的土墙,悲凉的断在雪中。土墙后面不远,是母亲起早贪黑给汽车装煤的煤场。旁边矗立着年代久远斑斑驳驳铁木制成的井架,它是矿上唯一高大又令我时常感到敬畏的建筑。教室内此刻鸦雀无声。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教务主任王崇尚,不自然地站在讲台上,旁边是站姿丰腴年轻漂亮的班主任高静。先是教务主任王崇尚表情尴尬地对班主任高静说:你给学生们讲吧?班主任勉为其难地犹豫了片刻,轻声细语对教务主任说:还是您给学生们讲这件事好!我那时不明白今天对于一个学生将是多么重要的一天。


矿子弟学校实在没有能力,再继续开办初中班了,从今天起停课!主要原因:缺老师,缺英语老师,物理老师,化学老师……矿上不景气又不能按月发放老师们的的工资。老师们的住房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没有人愿意到这里,吃苦受罪,当没有前途的代课老师。原因还有很多,一言难尽。教务主任王崇尚说完,垂头丧气地走了,丢下话:孩子们!想继续上学,回家找你们的爸妈想办法。我在矿上浑浑噩噩的学生生涯,在初三上学期,寒冷的雪天里,提前结束了。




班里一直学习最好的女生杨敏,先是掩面小声抽泣,等班主任高静老师走来想劝慰她时,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有几个学习也挺好的女生,边议论边发牢骚:这是啥学校吗?说停课就停课!让我们到那上学去呀?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大声嚷嚷着:不上就不上吗?有啥好哭的?学习也没啥意思,反正我们也学不进去。特别是那个学习最差又经常在课堂上扰乱老师讲课的黑娃,高兴地站起来大声喊道:终于可以不用上学了,太高兴了。在我还不满15岁的那天,磨难就开始给我上第一堂课了。


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默默背起空空荡荡的破书包,看着闹哄哄的教室,飞快地走出教室,翻过土墙,来到母亲装煤的地方,见母亲累得满头大汗,头发和眉毛上结了雪白的冰霜。我向母亲说这件事时,突然难过起来。妈!我不想上学了。母亲头也没回地继续往汽车上装煤说:你不想上学,想干啥?我说我想跟黑娃去捡煤挣钱。母亲有点生气地说:不行!你长大后会后悔的。后不后悔我那时还不懂,看着仿佛绵延到天边的雪,盼望着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能快一点过去。


(二)

说干就干,没学可上的日子,我跟黑娃到离家不远也不近尘土飞扬的露天矿排土线上,捡了几天煤。每天弄得蓬头垢面的不说,还累得浑身酸痛,回到家,倒在床上就能呼呼大睡。我并不觉得苦。一想着捡来的煤,卖得钱,能贴补家用,还能为母亲减轻负担。煤捡多卖了,攒够钱买一辆自行车,往家里驮来更多的煤,也省力。我少年时代宏大的幻想,在寒冷的雪天,被母亲一声声威严的叫喊声打破。她生气地嚷嚷我不要去捡煤。让我赶紧跟她搭涂师傅的便车,去多年未回的县城,给我办到县中学上学的事。我不情愿地跟母亲去了。汽车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条弯弯曲曲的车辙。


7年前,我家在县城景色宜人的西河坝平房区回民巷生活。7年后为了上学,不得已又回到,我已陌生很久的县城和儿时留下美好记忆的回民巷。当多年后再次看到,刻在记忆里的房屋街景参天大树和天空中,那一群盘旋飞翔的白鸽,还有那条从南到北永不干涸的河流,两行热泪不知不觉掉落下来。长这么大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心口堵的慌。母亲风风火火到县中学找校领导给我办转学的事,一开始就不顺利。


母亲向校长和教务处主任,说明了矿上子弟学校停办初中班的事,想把我转到县中学上学。他们并没有表示要接受我的意思。只是略显迟疑地看了看我和风尘仆仆的母亲,他们把目光转向冰天雪地的窗外,委婉地拒绝了母亲。我和母亲回到矿上己是月黑风高,半夜的风吹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母亲没有灰心丧气,几天后,又领着我坐车去县中学。找校长和教务处主任,恳请他们收下我。校长躲着不见母亲。一贯笑呵呵的秃顶教务处主任,语气更加温和地想尽快推脱掉,他不愿办的事情。说有急事要办,溜之大吉。

我和母亲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傻傻地坐在长椅上等了很久。也没有把教务处主任等回来。街道上的路灯一盏一盏地闪亮起来,夜幕笼罩下美丽的县城令我向往。学生们下课后,闹哄哄地穿过教室的走廊,一拨一拨,放学回家。老师们也陆陆续续走出办公室,下班回家。我和母亲心有不甘地一步三回头离开县中学。寒冷的冬夜,浑身冰凉的我,内心却热血沸腾。我和母亲漫无目地的走在很久没有走过的街道上,不知走了多久,看见一个小旅馆,白色的墙上写着,住一晚上只收2元钱。母亲坐在几乎是光板的床上,沉思过去和现在,自己倒底错在那了?那天晚上,烦恼一直困扰着我,县城的夜景如此繁华迷人。


(三)

闷闷不乐的我,回到依旧荒凉寂寞被冰雪覆盖的矿上,母亲再叫我去县中学,我死活不跟她去。她又去县中学找校领导几次?她又是怎样说服并打动他们同意接受我的,我不得而知。我没有来及高兴一下,县中学提出要求:我只有通过各科考试及格后,才能进县中学就读。我深知这些年的上学都在混日子,不敢去县中学考试。母亲非要我去县中学考试。看着母亲这些天,为我上学的事,劳累奔波的憔悴不堪,我只好硬着头皮考这场毫无胜算的考试。没有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喜。我的各科成绩加起来,离考试及格的60分还差很远。我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绞尽脑汁认真对待平生最重要的这次考试。我知道母亲对我很失望。那段让我难过又使我像是在一夜之间懂得了很多事情的日子里,想方设法总想躲着不见母亲。我想进县中学上学化为泡影。


母亲不死心是她不希望的结局。厚着脸皮又一次次到县中学找校领导,向他们求情说好话,也许是母亲的真城和执着再次打动了他们,教务处主任对母亲说:你儿子想进县中学上学也行!他学习成绩太差,必须降级,从初一上起。你们先要到初一(六)个班的班主任那里,向他们说明你们的实际情况?看那个班的班主任同意接受你儿子。


母亲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高兴的忘乎所以。母亲一个班一个班找到班主任向他们恳求收下我,接连5个班的班主任都拒绝了母亲的恳求。等找到最后一个,初一(六)班的班主任徐老师,母亲不敢再开口恳求他收下我,眼里充满祈求的目光。我都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想到徐老师了解到我的情况后,微笑地对我说:欢迎你来我们班。



作者介绍


作者简介:刘建国,男,1965年1月3日出生于哈密北关,原单位市煤矿,在矿上从事过机关工作,井下工作,25岁在哈密日报发表过《母亲的手》,《第一次下井》,笔名:黑石。煤矿倒闭后,回到市里,从事个体经营,直到2020年重新开始写作。在《读者》公众号发表故事《矿工的人生》发表故事《为了生活下去,我有过一段不得不外出打工的经历》。





编  辑:侯光英   ▏ 责  编:田蓉红

 配图: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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