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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闻谈】总1193期
山村牧羊女
作者：甘露
从前的四合村，只是一个几乎被人们遗忘的角落、一个山沟沟里的贫困村；如今，由于柳南区政府开展了扶贫项目“农家饭票”，来到村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我们一行人来到村里时，已是落日西斜，天色渐晚。一栋三面环山的小楼旁，炊烟正袅袅升起。这家的男主人姓韦，曾在部队当兵，退伍后随女友回到村里，结婚生子。前些年两人外出打工，小孩由老人照看，后来，由于小孩到了上学的年龄，韦战友的妻子独自回到老家照顾小孩和老人。现在，眼看就要过年，韦战友也回来了，约了几个战友及家属来他家相聚，此刻大家正忙着杀鸡宰羊。
小楼后有座大山，放眼望去，山上怪石嶙峋，长着枯草和各种灌木。此时，从山上传来阵阵“咩咩咩”的叫声，伴着清脆的铃铛声，一群山羊正浩洁荡荡地向山下走来。这群羊，有的全身乌黑、有的黑白相间、有的黄褐相融。“鸟儿倦飞会知返，羊群日晚也归家”，它们呼朋引伴，往山下的几间石砌的羊圈集结。半山腰，随着空中传来几声鞭子的脆响，一个牧羊女的身影隐约出现在杂草丛中。
两只调皮的小羊羔一路狂奔来到山下的草地，追逐嬉戏，如年幼的顽童，天真稚嫩，引来我们围观。不远处，一只母羊正朝着这个方向观望，发出宽厚的“咩咩“声，两只羊羔心领神会似的，“咩咩”地对叫几声，撒娇地撩起蹄子，随后，屁颠屁颠地向母羊跑去。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才下山，招待不周了！”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精瘦的女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皮肤略微黑糙，梳着一把马尾辫，清秀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经韦战友介绍，大家认识了他的妻子，小覃。
傍晚7点半，开饭了，烤全羊。我发现小覃以及两个女儿没和我们一起吃饭，追问下，韦战友告诉我，她们三个喜欢在厨房里吃饭。
饭后，已是晚上九点多钟，我来到厨房，看到小覃和两个女儿围坐在灶边烤火，就和她们聊了起来。
“你们今天吃的羊，名字叫卢卡。”大女儿眼眶红红，神色悲戚地说，我心里不禁一颤。
小覃连忙安抚女儿：“客人来到我们家，我们应当煮饭菜招待他们啊。羊是动物，养大了，就是要拿来吃的呀。”然后，小覃对我说：“哎呀，不好意思了，小孩不懂事，自己养的羊，看着长大就会有感情，下不了口。我们的两百多只羊，个个都起了名字。”我吃惊地问道：“你们都记得它们的名字吗？不会搞错吗？“不会的，它们都跟它们的妈一个姓。女儿放学回家，也一起去放羊，天天在一起，很熟悉了。”
我顿时对小覃的经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好奇地问了许多问题，小覃是个健谈的人，“我以前从来没想到会去放羊，更没想到我这么喜欢放羊。”她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我聊了起来。
三年前，小覃买回了第一批羊。刚开始，从没放过羊的她，每天爬了一山又一山，下了一坡又一坡，走过一道沟又一道壑，风餐露宿，疲劳和寂寞时时困扰着她。可渐渐地，小覃发现放羊这事其实挺有意思的。土生土长的她，对村里的每一座山都很熟悉，哪里有肥的青草、哪里有干净的溪水、哪里有山洞，她都了如指掌。渐渐地，她了解了羊的秉性，谙熟了放羊的技巧。她告诉我，控制一群羊，只需控制几只头羊。头羊在羊群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望，像国王一样，羊群会听头羊的指挥。她在每个头羊的脖子都套上了铃铛，羊是通人性的，她先与头羊交流，指挥头羊，头羊再指挥它手下的“兵仔”。平时，小覃最担心的是自家的羊跑到村民种的菜地里糟蹋，每次路过菜地时，她总是紧张地拿起鞭子吆喝着羊群。
每天早上，她忙家务活；到了中午，她养的200多只羊齐刷刷地站在门边，等待她打开羊圈的那一刻。她手挎一个竹筐，带些干粮，就和羊一起上山了。说起放羊的所见所闻，她顿时眉飞色舞——“你知道吗？放羊其实很好玩的。春天，我可以掐野菜、拔竹笋；夏天，满山的野花，我摘山菊花、黄金叶晒干泡茶喝，还能找土蜂窝摘蜂巢；秋天，吃野生的柚子、番石榴，摘山葡萄自酿葡萄酒；冬天，有时还会碰上一两只山鸡和野兔。哈哈，反正每次下山，我很少空手而回的。”小覃说她还特别关注天气变化和四季更替，“我喜欢秋天。春天的草太嫩，这时候，憋闷了一个冬天的羊又特别贪玩，到处跑，膘直往下掉；夏天虽然草多，但是天气炎热，羊容易生病：冬天是个平淡的季节，枯草缺少营养，羊只长肚子不长肉；秋天最好了，山上的野草结了籽，还有大把可以吃的树叶和野果，羊特别壮实。我每天只需喂羊喝些盐水，从不用喂任何饲料。”
她悄悄地告诉我，她养的羊繁殖得越来越多，与前几年在城市打工相比，在家放羊一年的收入也有好几万块。只要每天能看见在山上撒欢的羊群，她的心情就会跟着高兴起来。困了，她打开手机放放音乐，聊聊微信，躺在草中想睡就睡；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摘野果、吃干粮。有时候突然打雷下雨，她就跑到附近的山洞里躲雨，洞里有很多漂亮的钟乳石。如果雨一直下到晚上，她干脆就在洞里用干羊粪和枯枝生火，和羊群一起在山洞里过夜。“你不害怕吗？晚上敢在山洞里睡觉呀？”我惊讶地问道。她淡淡地笑了笑：“不怕”。我仍不甘心、弱弱地追问到：“你，不怕鬼吗？”哈哈，世上哪里会有鬼，我从来就没遇到过。不过，在山上有时会碰到蛇，我望着它，它也望着我，然后，我就猛地一溜烟往回跑，它也不追上来，下次很可能还会见那条蛇，也就不害怕了。”
聊到这时，只见大女儿急匆匆地跑过来，告诉妈妈，此时她听到山上还有山羊的叫声。小覃马上站了起来，对我说：“我要上山找找，可能有羊掉队了。两百多只羊，我们每天都数不过来的，靠它们自觉回家。我不喜欢我的羊在外面过夜，如果习惯这样了，它会带走几只羊不回家，这样下去，会有越来越多调皮的羊。”
夜已深，山风劲吹，寒气袭人。几分钟后，我看见黑乎乎的山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闪烁，同时，一声声人模仿羊的“咩咩“”叫声回荡在深不见底的夜色中。
野花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风雨一肩挑，一肩挑。”我不禁想起了这首《牧羊曲》，小覃，这样一个山村女子，让我心生佩服。这个小小的村庄，这个能干贤惠且善良的牧羊女，让我产生了还要再来、与她一起放羊的愿望。
作者简介：甘 露，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艺术系。绘画与文学，皆为我所爱。用文字表达情感，用绘画抚慰心灵。希望能像诗人一样画画，像画家一样写作。一切凭性情，追求恬淡而闲适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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