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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闻谈】总1169期
黄金时代最后的幻梦
——《了不起的盖茨比》书评
作者:黄建朝
“世间只有被追求者和追求者,忙碌的人和疲倦的人。”
——菲茨杰拉德
我第一次看《了不起的盖茨比》是在某个闷热的下午。那是漫长夏季里不起眼的一天,正如任何一个平凡高中生的每一天,无聊烦闷的夏天,一成不变的生活,仿佛直通时间的尽头。只当树荫下一阵凉风吹过的时候,我的目光正落在其中一段:“阳光照耀大地,绿叶间涌出树枝,犹如电影镜头中万物飞快生长。那熟悉的信念又回到我的心中。夏日来临,新的生活开始了。”
有人说他是王室继承人,有人说他曾是敌国间谍,有人说他是杀人犯,他突然出现,灿若明星,整个纽约的上流社会都惊诧着相互询问:谁是杰伊·盖茨比?却没人能得出一个确切答案。大家只知道,盖茨比是个来历不明的富豪,而且是一位善良而慷慨的富豪。他乐于社交,允许人们到他的豪宅里没日没夜地开宴会。一时间,盖茨比的豪宅成了上流人士的交际场,夜夜笙歌,宾客如云,那正是二十世纪初美国黄金时代的真实写照:纵情声乐的狂欢、挥金如土的疯狂,财富搭起浮华的舞台,为痴女情郎们编织了一个纸醉金迷的梦。在这光鲜生活的背后,盖茨比只是始终保持着绅士般的微笑,眼神穿过宴会上狂欢的人们,落点在远处一个小小的绿灯上。
“盖茨比买下那栋别墅,正是因为黛西就住在海湾的对面。”黛西·费伊,她是盖茨比深爱的女人。他如今已是一个百万富翁,灯火辉煌的豪宅里每天开着各式各样的派对,草坪上人们请来知名乐队和演艺圈明星,一直要玩到通宵。如此招摇,只是为了引起他心中白月光的注意。
尼克·卡拉韦是故事的叙述者,是黛西的表哥,也是盖茨比的邻居,整个故事正是以他的视角娓娓道来。盖茨比希望通过尼克邀请黛西到家做客,他就可以过来和黛西见上一面。尼克在文中这样评价道:“这个要求如此谦恭,使我感到震撼。他已经等了五年,还买下一座别墅,待在里面将星光发放给碰巧路过的飞蛾,只为了某天下午能‘顺便过来’,看看一个陌生人的花园。”多么卑微呀!一个一掷千金的顶级富豪,连想见前任都要靠中间人七拐八拐含蓄地提出申请,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在那个纵情“浪漫”的年代,盖茨比的纯情显得多么地突兀。
面见黛西之前,他局促、紧张,甚至想要提前离开。见到黛西时,他“面如死灰,两只手像灌了铅一样插在上衣口袋,正站在水洼里,神情凄惨地盯着我的眼睛。”
“有半分钟的时间,屋里没有一点动静。然后我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哽咽似的低语和断断续续的笑声,接下来是黛西清晰而做作的声音。”
“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两人回忆起那段懵懂青涩的恋情,那时候,盖茨比还不是百万富翁盖茨比,他只是一个穷小子,一个低级军官。而黛西呢?黛西是风情的美丽女子,是春天身着白裙的百合,是夏季海边的微风,是一切善良、纯洁、美好的集合。那时他们私定终身,直到一场大战将痴情人分开。后来,正如所有烂俗故事一样,时间会改变很多事。黛西并不沉湎于过去,她嫁给了芝加哥人汤姆·布坎南,这是一个富公子,婚礼极尽奢华。在婚礼当天,黛西穿着碎花裙子,像六月的夜晚一样美好,在后台却“醉得像猴子一样”。
她攥着一瓶白葡萄酒,另一只手捏着一封信,哭得梨花带雨。她最终还是屈服了,戴上了那条价值三十五万美元的珍珠项链。“她想让自己的生活确定下来,现在,立刻——这个决定必须由近在眼前的某种力量来做出——爱情、金钱、毋庸置疑的实际利益。”对于一个美丽的女人来说,等待爱情是一种受刑。女人的美是最容易损耗的,美是新鲜的,凡新鲜的东西都会腐烂,从最值钱的变成最不值钱的,因此年轻貌美的女子绝不能徒劳地等待心上人。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她毋宁把碎花白裙染上泥污,也要跳入明码标价的花花世界中,趁青春尚在,她必须凭此购买一个确定性的生活。
盖茨比呢?那个战场上的可怜人从法国回来,抱着悲痛去游历了一遍路易斯维尔,他徘徊在那条幽邃的街道——那个十一月的夜里他们一起走过的街道,重游他们开着她那白色汽车去过的偏僻之地:“离开时,他觉得如果更努力地寻找,也许就会找到她——现在她丢下他独自离去。白天的普通列车——此时他已经身无分文——很是闷热。他走到露天的通廊里,在一张折叠椅上坐下,火车徐徐后退着离开,一幢幢不熟悉的建筑的背影从面前移去。火车驶进春天的田野,一辆黄色电车与他们并行了一会儿,车里的人可能曾经在街头看见过她那苍白、迷人的脸。”
“铁轨拐了一个弯,开始背着太阳行驶。太阳渐渐沉下去,似乎将祝福的光芒洒向那个她呼吸过的、此刻正逐渐消失的城市。他绝望地伸出双手,好像要抓住一缕空气,将这座因她而可爱的城市存留一个碎片。但是在他模糊的泪眼中,这一切都在飞快地逝去,他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其中最清新、最美好的部分。”
如今,当年的穷小子回来了,在命运吊诡的安排下,他早已改头换面,成了神秘的富豪杰伊·盖茨比。他比汤姆更有钱,更张扬,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比汤姆更爱黛西。
不就是钱吗?钱正是我最不缺的东西。你为了钱和他结婚,但如今我比他更有钱,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呢?
译者张炽恒在本书开篇评价道:“这是一个关于爱的幻灭的故事。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并不重要,换成任何一个时代和国家都无妨,包括当代的中国。因为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会有始终抱着爱的梦想并为之不惜付出一切的人,虽然他们寥若晨星。他们献身的对象,并非所爱之人,而是爱之本身、爱之梦想。”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概括。《了不起的盖茨比》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在于,一个未曾踏入爱河之人,是难以对里面的情节感同身受的。当代社会,人们痛批深情者,好像表达自己的爱恋似乎变成一件为人所不齿之事。人们紧紧抓着“值得”与“不值得”的争议,像拔河比赛的两端,总是必须要分出个胜负来。有关爱情的话题,总是会变成一场狼狈的讨价还价。当代人越是缺乏,就越是渴望纯洁无瑕的爱情,并且就越对俗世的爱情吹毛求疵——不但对自己,对他人也如此。一边对殉情者瞥以冷眼,一边自以为是地替人不值,总是义愤填膺地试图抓住施害者,于是把怀疑的眼光扫射一场关系中的每个人,自顾自地审判爱者与被爱者的罪过。他们似乎忘记了:爱情只是独属于两个人的小事。
不忠是最大的罪过,它是背叛,更是架空,背叛是架空的前奏,背叛是架空的副歌。爱者施与爱,而被爱者就必须回报相应的爱,在许多人看来,这才是爱情中应该的公平。但爱真的讲公平吗?黛西爱盖茨比吗?当然。但她为什么要嫁给汤姆呢?汤姆爱黛西吗?当然。那他为什么要出轨默特尔夫人呢?尼克爱贝克小姐吗?当然。那他为什么主动选择脱离呢?所以休论公平,爱情里是没有公平可言的。或许他们真正爱的不是彼此,而是生活——纸醉金迷的生活;但他们又都那么厌恶生活——一成不变的生活。说到底,谁能给予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便爱上谁。
在这样的循环中,盖茨比显得尤其突兀。现在的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财富,他爱上的是他曾经没有得到的东西:一个藏在幽暗绿灯下的影子。他的眼睛看不到如今已为人妇的现实的黛西,他爱的是那个记忆里的黛西,那个梦想中青春青涩的少女黛西。在盖茨比心中,黛西是一个过去的幻影,所以,他可以爱她一辈子。
人们总是迫切想搞清楚:为什么爱总会导致争执、背叛和悲剧?爱呢?往日的爱都到哪去了?那些昏黄路灯下暖昧的呢喃,信件油墨中热忱的倾述,那些往日呢?往日一切爱情的痕迹,都那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场场宴会狂欢后的残羹冷炙。就像炎炎夏日地面上的一滩水渍,徒劳地被蒸干殆尽。
后来有人说,那是一场车祸,又有人说,那是一声枪响,其实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一个轻轻的吻,那是梦幻,还是现实?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随着一场悲剧的发生,它可悲地怦然坠地了。
在盛夏的蝉声中,美好生活的泡沫轻轻破碎了。于是曾经宴会上狂欢的宾客们故作惋惜地感叹道:那是了不起的盖茨比,那是一场了不起的美国梦。
作者简介:黄建朝,常用笔名:五言。毕业于北部湾大学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北部湾大学云汉诗社会员,热爱文学和文艺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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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编:方 文
执行主编:谢凤芹
责任编辑:张蔓燕
组 稿:散板如歌
美 编:青 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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