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日记
My Diary 2024
哪吒好玩
文/曹蚯蚓
1
一早，哪吒陪我上班，骑车，我在前，他在后。
“妈，今天我们几点回家？”刚出小区门，他就开始问了。
“六点左右。”
“那就好。”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他嘴唇翘着，脸上堆着笑。处暑已过，微风吹来，丝丝凉意，的确舒服。当然，哪吒的心情好坏，从不会与天气挂钩，他向来都是这样，不需要理由，他想高兴就高兴，想快乐就快乐。就像这会儿。
“你又跟小朋友们约好了，傍晚一起玩。”
“是的啊。”
“小朋友为什么都喜欢跟你一起玩？”
“我大啊。”
2
我顿时笑出了声，多么好的理由，年龄小的孩子都喜欢跟着年龄大的孩子玩，这是我小时候最深刻的教训，不论干什么，妹妹都跟在我身后，像影子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可是，我很讨厌她这样，她比我幼稚，力气没我大，做事没我利索，不管做什么，我都得帮她。要是我甩手不管，她回家就告状，我就得挨一顿骂。
到他这里，竟明晃晃地超越了我的历史。
我怎么都无法理解他的这种喜好。那些小朋友，是真的小，一年级的，二年级的，甚至还有幼儿园的。他是六年级的娃。
“因为你大，大家就跟你玩？”
“不全是。最最最重要的是，我好玩。”
“好玩，还是好玩？”
“好玩又好玩。”
3
说他好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是小区里的名人，一看到他，大家都能叫出他的名号，老的嫩的小的皆是如此。读一年级的时候，他也有一个小青梅，小名叫多多，是个乖巧可人的小女孩，天天放学后一起跳绳、玩。多多听话，跳完绳，玩一会儿，挥一挥衣袖，就回了家。他从天亮玩到天黑，从天黑坚守到最后，我站在楼上，扯着嗓子喊：“哪吒，回家啦！”他才优哉游哉，打开嗓，哼着小区，一路唱回家。
“哪吒，回家啦”成了我们小区的伴奏，时不时会响起，不光是晚上，还有上午、下午，只要哪吒离开了家，就有可能出现。
有一回，多多妈妈问他：“你都没有作业吗？”
“没有。”
“你妈妈都不管你吗？”
“不管。”
这话，我没亲耳听到，是邻居绘声绘色地转给我听的。我只好严肃地警告他，不能跟别人说我是干什么的，要是一不小心说了，决不能说我的单位。我担心，要是他说了，没有学生敢来我们学校。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因两句话，会害得他失去了小青梅。人家家长担心孩子跟着他不学无术，渐玩渐少，最终成了两条平行线。
有时候我也想，要是我的孩子选择朋友，可能我也会告诉他不能跟天天只想着玩的人在一起。可是，我这个想，都是空想，我只有哪吒这个唯一，没有候选，一切都已注定。
接受自己有个好玩的孩子吧。
4
好玩，就得问那些小朋友了，我没有发言权。
“小朋友们怎么说你好玩啦？”
“我从来不欺负他们，还会带着他们跑，我拿着荧光棒，举得高高的，他们跑的时候就不会跑散，一群人跑在一起，哒哒哒的声音都很好听呢。有时，我们也一边跑一边喊，喊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喊出就觉得舒服。妈，你晚上回去可以试一试，真的很快乐。”
“你们的玩也太低级了，就是跑？”
“妈，拜托你想象一下，一群人在一起，跑啊喊啊，那叫低级？看来你对低级理解有误。跑是我们天天都要玩的，追着跑，跑这里，跑那里。哎，算了，反正你没玩过，是无法感受这种快乐的。”
这话说的，好像我没有童年一样。小时候，我也跑。只不过，散养的农家小孩，田间跑，山野跑，溪里跑，追着风，赶着雨。
5
“不会欺负小朋友，小朋友就觉得你好玩？”
“我很公平，不论玩什么，都是石头剪刀布决定，不是谁说了算。凡是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专治霸道，必定没有好下场。”
这事我倒是亲眼所见过，前天晚上家访回到小区时，近九点，哪吒与一群小朋友围成一个圈，正在玩石头剪刀布，我以为他们是在做游戏，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想到是决定谁来抓人。他高出其他孩子一个头，一本正经的出着剪刀，输了，站在一边等着被抓的人喊口令，笑嘻嘻地喊着“你们准备好没，我要开始抓啦”。
6
“小区里跟你一样大的人很多，他们怎么就喜欢跟你玩呢？”
“是很多，可是他们都在家里做作业，不出来玩。你还记得‘五一’放假的事情吧，我敲遍了他们的家门，可是他们都说在做作业。后来，我又去找过他们几次，他们也都在做作业。他们怎么有那么多作业啊？我就不一样了，每天都没多少作业，做完就出去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有我有时间玩，那些小孩们没得选择。”
这真是大实话。小区每天转悠的，像哪吒这般大的孩子，除了哪吒，真找不出第二个。但凡有第二个，哪吒也不会成为小区的名人。
“对了，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我带他们玩的时候，他们不会吵架，要是出现不遵守规则的，我就让他一个人不能玩。可是郑俊不是这样，一个人不遵守规则大家都不能玩。郑俊比我小两岁，他是老二，我是老大。”还没等我说上任何话，他又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理由。
7
怪不得，每天傍晚，只要他还没有下去玩，我们家的门铃就会变得无比忙碌，小朋友陆陆续续来光顾，要是四五个小朋友都没有把他请下去，一帮人就来了，站在我家门口，挤挤攘攘，大声喊“哪吒，下去玩啦”，那声音，齐刷刷的，尤为雄壮。有那么一两次，哪吒午睡过头了，他们也不喊，挤挤攘攘地站在我家门口，叽叽喳喳讲个没完没了，直到哪吒醒来，欢天喜地，结伴而去。
若是碰到我们外出，他们就站在单元楼下，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家，等着灯亮起。灯亮起，呼唤的声音就响起，哪吒飞也似地冲出家门。
8
“六年级了，玩的时间要挪一些来学习。”
“妈，你不是说了，玩的时候好好玩，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习。再说了，我跟小朋友们说过，我学习不算差，他们都非常相信。我们还约定，每天都这样玩。”
“他们的爸爸妈妈同意吗？”
“他们说了，只要我下去玩，他们就可以下去玩。”
“此话怎讲。”
“我一个六年级的人都可以玩，他们一二年级的就更应该玩。”
“我担心他们爸爸妈妈来投诉。”
“要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该怎么办？”
“那你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玩。”
“不是吧，那也太悲催了。唉，谁发明的作业，这个东西，真的烦死了。”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呵呵呵，不对，我要去告诉小朋友们，做作业速度快点，再快点。作业做完了，想怎么就怎么玩。毕竟，大人是不会让小孩逃避作业的。妈，你说对吧。”
对。
但不全对。
毕竟，在哪吒面前，玩，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