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王子的梦想
文/曹蚯蚓
1
“曹老师，为什么我妈妈不能来当志愿者？”运动会刚刚开始，快乐王子看到几个家长志愿者，就跑到我面前，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扑闪眼睛是快乐王子的惯性动作，只要跟我说话，嘴巴张一下，眼睛闪一下，眼眶里，都是水盈盈的。这小眼神，谁受得了。大概，他就吃定了我这一点，总是喜欢对我放这大招。
“因为你妈妈……”我原本想说他妈妈要上班，没有时间，看着他扑闪的眼睛，忍不住就想跟他玩玩，“你这几天表现怎么样呢？”
“嗯……哦……”他仰起头，定定地看着我，“曹老师，那你说我优秀不优秀。”
好家伙，将我一军。“嘿嘿嘿嘿……”我看着他笑。
“曹老师，你说我优秀不优秀？”小眼睛，就差点蹦到我脸上。
“你上课很认真，挺优秀。不过，你的小嘴巴，有时候不优秀。”
“我的小嘴巴哪里不优秀啦？哪里，哪里？”他拍着自己的小嘴巴，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没有错。
2
他大概是忘记了，早上我在讲运动会的注意事项，他的小嘴巴像只小蜜蜂，嗡嗡嗡，我讲一句，他嗡一声，我提高音量，他拉大嗓门，最后，我只得使出杀手锏，一记眼神飞过去，他啪一声，一只手掌贴在嘴巴上，好像贴上了药膏，另一只手像招财猫一样摇着，告诉我他不讲了。
“曹老师，不是我的嘴巴不优秀，是我的大脑不优秀。”
“谁这么说你的，乱讲，我要批评他。”
“我自己呀。你不会忘记了吧，我好几天忘记带作业了，昨天、前天、大前天，你还问我，是不是姓忘的。呵呵呵呵，我不姓忘，就是脑袋瓜不优秀。”
“不。这可不是脑袋瓜不优秀，是你的双手记性不好，它忘记在前一天晚上整理书包。以后，可得记得整理书包了。”
“好的，可是，我还是会忘记的，怎么办？”
“那就叫妈妈给你定个闹钟，闹钟响了，就整理书包。”
“我的闹钟是叫我起床用的，那个音乐很好听咧。我唱给你听听……”
“这就不用了。闹钟也可以用来提醒你做其他的事，不只是叫你起床。”
“可是，闹钟一响，我就会起床。”
“晚上你都还没有睡呢，不需要起床。”
“嗯嗯嗯，是的是的。”他拼命点头，“曹老师，我到底优秀不优秀呢？”
“优秀。”
“那我妈妈可以来当志愿者吗？”
“可以的。”
“那你现在给我妈妈打给电话，好不好？”
“现在给妈妈打电话不好，她在上班呢，临时请假，那是不负责任，你想妈妈做个不负责任的人吗？”
“不想。可是……”他靠在我身边，拉着我的衣角。
“做家长志愿者的事，曹老师提前好几天就发了，如果妈妈有时间，她肯定报名了。优秀的孩子，你能理解吧。”
“能！我是优秀的孩子，我能理解。”他扑闪着眼睛，双手像翅膀一样扇啊扇啊，像要起飞的小鸟。
快乐王子又高兴了，围在几个妈妈中间，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小嘴巴张张合合，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3
快乐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天做语文课堂作业本，其中有一道是写一段话，孩子们说完，我写了一段在黑板上，大家就埋头在写了，快乐王子也埋着头，笔不停地挥动着，看样子，抄得速度还不慢呢。
写完的孩子陆陆续续拿来批改，人群一茬接着一茬，唯有快乐王子，还是埋着头，坐在位置上，忘记了全世界，聚精会神地抄着。快乐王子写字比较慢，其他人写完了，他没有写完，是正常的。等。
下课铃声响了，他还埋着头。
快乐王子的作业本改好，我的作业就全部批改完了，快乐的小泡泡，冒啊冒。
4
“快乐王子，做完没有？”眼看上课铃声就要响了，我走到他身边，小声地问他，生怕打扰到他。
他身子往前一倾，啪一声，作业本被盖住了，眼睛扑闪着，眼神里都是故事。
我轻轻地拉起他的小手，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就如他空白的作业本，干净得让人赞叹。哦，对了，他的作业本，有时要画点小火柴人，有时涂鸦几只小鸡小鸭，有时弄点小花小草，要是实在想不出画什么，他就在空白处写几个字，这些字，都是他脑海里随机蹦出来的，蹦出什么写什么。
作业本下，藏着一本图画本，图画本上，密密麻麻，画着不少东西，铅笔画的，小小个，我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场景，亦或是什么人，就是满，没有一点缝隙。
“这画的是什么呀？”
“哦，我的梦想！”他高兴地大叫起来。
这梦想真是奇特，我当然要给他给大大的赞，两年或者三年以后，他肯定不会这么天真的跟我说“这是我的梦想”。
“你长大了要当画家？”
“不是，我长大了要当快乐的美食家，这样，我就可以吃很多很多美食，那样我就会很快乐。”
“哇，这个梦想真好，我也好喜欢。”
“曹老师，我把这个梦想送给你。这样，你也会很快乐，也能吃到很多美食。”
原本，我是想让他把作业快点抄起来，可人家把梦想和快乐都送给我了，这么浪漫的礼物，我都收了，总不能辜负人家吧：“梦想我收到了，你要是把作业写完，我会更快乐。”
“好的，好的，我马上抄。”
就在他说马上抄的时候，下一节课铃声响了。值日生已经把黑板擦得一个字也不剩。
“下一节是音乐课，先去上音乐课，回来再抄。”
“好，音乐课上好，我马上就抄好。”他声音响亮，生怕全班同学听不见。
他向来这样，要是下定决心做一件什么事，必定要让所有人知道，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事的动力就足了，马达就能嘟嘟嘟响起。
但有些人，雷声大雨点小，就比如快乐王子。
5
音乐课下课后，他趴在了地上，跟同学玩得热火朝天，早就把语文课堂作业本这件事忘了。
“快乐王子，什么时候把作业写好呀？”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曹老师，等一下，我再玩一会儿。”也就快乐王子敢这么跟我说，在他眼里，我这个老师是没有什么威信的。不过，换个角度想，或许他这是把我当朋友呢。
我只好站在一边，等他。不等他，是没有用的，硬是把他拉回去，他也不哭不闹，眼睛不扑不闪，眉头皱成折扇，嘟着小嘴巴，明明白白告诉你，他不高兴。
他守信用，说让我等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了位置上。他坐得很规矩，手放在桌上，背挺得直，脚踩得实，是个做作业孩子的样子。可是，他没有拿起铅笔，只是坐着，眼睛不知盯着什么。
“快乐王子，不想写作业？”我问他。
“嗯嗯嗯！”
“为什么？”
“写字太累了，一点都不好玩。”他的眼里，又有了光，实话说出来，无比快乐。
“我帮你捏一捏。”
“不用不用，我今天就是不想做作业。曹老师，能不能每天都是不做作业日呀，这样真的会很快乐很快乐！”
虽然他把梦想送给我了，但我也不能把这个梦想送给他，礼尚往来，我是做不到了。
“你站到我身边来做，要是累了，你就停下休息一下，可以吗？”
“好吧。”
6
他拿着笔，站到了我身边：“曹老师，我不会写，你教教我。”
我给了他几个词语，带着他口头说了一遍，他说自己会写了。我备课，他写作业，很是和谐。
“写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一个字没有写。
“我真的不想写。”
“你带回家吧，问一下妈妈，这个作业可不可以不做？但是，曹老师是要求做的。”
“我还是现在就写吧。”
他站在我身边，终于动了笔，一笔一画，写得挺认真。
“我好喜欢这么认真的快乐王子哦。”
“曹老师，是谁发明了作业。”
“不知道。”
“这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发明，我长大了，要当发明家，发明不用做作业的语文书。”
“哇，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也不用改作业了。”
“曹老师，那校长会不会批评你？”
“肯定不会啊，你都说了，没有作业的语文书。”
“曹老师，我把当美食家的梦想送给你，你不要还给我了，我现在的梦想是长大后当发明家。”
他生怕我不收，扑闪着眼睛。
即使，他随时都可能收回他的梦想，但我也想帮他收着，谁让人家的梦想这么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