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李
文/曹蚯蚓
1
戏精李极有演戏的天赋，五三班的孩子皆知。
粗一看戏精李，真不是当演员的料，个小，脸黑，说话不利索。放眼整个娱乐圈，红得发黑发紫的一线明星，那都是俊男美女。戏精李，跟俊朗不沾边，与挺拔不匹配。戏精李贵在有特色，脸色黝黑，看起来健康，鼻子、嘴巴、耳朵虽小，可人家的头也小，搭配起来，那也是相当和谐。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卧蚕眉，双眼皮，眼珠乌黑，随时都能发出万丈光芒，让人一看，就会生爱慕之心。
说戏精李讲话不利索，不全对，这要分场合。若要是私下，只要他一开口，就像QQ面那样顺滑，从不打结，说什么是什么，说什么像什么。现在他喜欢笑，嘴一张就笑，一笑小酒窝就来报道，那样子，特别讨人喜欢，有时候我都要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
他知识面广，打开嗓门，就刹不住车，滔滔不绝，有滋有味地讲。听众，也是极其喜欢的，拿帅哒哒的话来说，这是亲民表演，也是一种艺术，不是谁都有的。帅哒哒这话说得极其在理，大家一致赞同。
有时，戏精李自我调侃：“我这人上不了台面。”这是戏精李自谦。就拿上课回答问题来说，一般情况下，戏精李不发言，他就竖着耳朵听，手里时不时做点小动作。众人都以为他在开小差，可一遇到难题，戏精李就举手了，且都能说到点子上，让大家不得不佩服，一心两用，也能有如此成效。
有些时候，大家不关注戏精李有没有说到要点，就关心他的口头禅。
2
那天，我们在上《跳水》，讲到船长救儿子这个片段，我抛了一个问题：“作者是怎么把这个场面写得这么刺激的？”有人说语言描写生动，有人说动作描写准确，这些都对，一眼就能看出来。戏精李突然就举了手，站起来：“嗯……这个呢……就是把险情与求生方法交叉着一起写，嗯……还有咧……就是……就是……有心情描写，还有咧……还有咧……就是……嗯，环境描写烘托。”
说完，他若无其事地坐下了，继续手中的小动作。下课后，帅哒哒说，半节课，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嗯”“就是”“还有咧”，真是余音绕脑，回荡不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戏精李睨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3
尽管先天条件不足，可这一点也不妨碍戏精李演戏的热情。
他的戏路极其宽广，最初是课本剧。戏精李爱阅读，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四大名著原著，《资治通鉴》原著，他都看得津津有味。《三国演义》《水浒传》他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看，其中的故事情节、人物性格他都了然于胸。
当演课本剧的任务下达时，他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这东西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他的屁股就跟凳子杠上了，压，擦，挪，还是压抑，还是难受，他索性就站了起来，转过身，与后座的帅哒哒抛个眼神，才算是顺畅。要不怎么说两人是好朋友，趣味相投，都爱古典名著，都想把它们演出来。
一个眼神，就决定了他们表演的态度。两人凑一起，面对面站着，嘀咕了两句，内容就选择好了——《武松打虎》。
两个瘦得前胸与后背贴着的人，选择了如此彪悍的人演，这也是勇气。很快，一人一虎，角色分配好了。照道理说，演课本剧，需要台词的，可两人觉得，这个片段，此时无声胜有声，只要动作、表情就可。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创举。
也不见他们怎么排练，说表演就表演了。
戏精李搬了条凳子，放在黑板前，人蹲下，躲在凳子背后。帅哒哒演武松，扛着一根木棍，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没走几步，就开始打哈哈，他搓了搓眼睛，像是酒性发作，停了脚步。
“呼——呼——呼——”凳子后面，传来一阵阵风的声音，戏精李鼓着腮帮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吹着。
“吼——”突然，戏精李双手往前，后脚一蹬，从凳子后面跳了出来，趴在了地上。好一只威武的老虎，尽管瘦小，但胜在有精气神，特别是那双眸子，凌厉而有杀气。他跳到帅哒哒背后，十指作劲向内弯曲，呈一个铁钩形状，向着帅哒哒的头上抓去，帅哒哒抡起棒子，一个转身朝他打去，他往地上一滚，移到了帅哒哒的侧面。
“呼——”他朝观众长长吐了口气，小舌头绕着嘴唇转了一圈，像是逗人一般。观众席里，笑声四起。
帅哒哒左脚一扫，右腿一蹬，棒子就打到了戏精李的头上。“吼——吼——”戏精李发出狂叫，双手抱着头，左脚尖刷刷刷抓着地，眼露凶光，竖起耳朵，紧咬牙关，往前一扑。不料，帅哒哒一个弯腰，戏精李摔倒了地。帅哒哒乘胜追击，举起棒子，左拳右掌，没几下，就把戏精李打趴在了地。戏精李屏住呼吸，做出一副死人的样子。
“掌声啊，怎么没有掌声咧！”突然，戏精李坐起来，朝着大伙吆喝。
啪啪啪——如雷般的掌声响起，戏精李起身，鞠了个躬，双手放在背后，颇有老头子的风范。
“再来一段，再来一段，没过瘾 。”台上有人起哄。
戏精李摆摆手，坐到了位置上，众人只好作罢。
自此，戏精李一炮而红，成了班里的笑星。
4
那天，我们上《自相矛盾》，要求熊孩子们用自己的话讲讲这个故事，根据教学安排，两个人讲了就算过，可是大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前面的两人讲得流畅，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戏精李”。
戏精李懂大家的意思，我更懂戏精李的意思，把讲台让给了他。他拿着一本语文书，站上了讲台，侧着身子，一手叉腰，两腿打开，左膝盖弯着。
“各位看官，快来看看我家的盾咧，这盾咧，用钢铁铸成的，子弹打不穿，火箭烧不毁，你要是买去咧，保存着，两千年后就变成文物了，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咧。”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握成拳头，敲打着书。原来，书是当道具，观众们已经沸腾了，笑声不觉。
“真的咧，你买啥都没买我家的盾划算。我这盾可不多咧，嗯，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得等上几百年咧。再看看我的矛咧，也是稀有之品咧，在它面前咧，什么铜墙铁壁，那都是虚的，只要它轻轻一戳，那就是一个大洞咧，甭管你是什么工艺什么材质。买不买没关系咧，你可以来看看。什么，你说用我的矛去刺我的盾，哎呀妈呀，这不是砸我的生意吗？赶快逃咧，一会儿要是穿帮了，还不得被他们唾沫星子淹死咧。”
哈哈哈……
5
戏精李这哪里是讲故事，这是演相声，特别是哪个“咧”，有时高亢，有时低沉，听起来特别味道。观众们笑得脸红了，肚痛了，泪流了。
有人说，人家讲个故事，都能成为相声表演，这就是天赋，赤裸裸的表演天赋。有戏，不找戏精李演，那都是浪费。
从此，戏精李的戏就没断过，稳稳地坐上了影帝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