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圈圈
出品|互联网最前线
如果说,要单拎出一个常被舆论放大审视的互联网新贵,想必B站会高票当选——它一边困在持续亏损、破圈失序的焦虑中被市场唱衰;一边以中长视频的基本盘紧紧吸引着年轻人及市场的目光。
4月2日,B站停更潮事件;6月26日,B站宣布将以“播放分钟数”代替目前的 “播放量”……更是将B站摆上了台面。
因为年轻人聚集而蕴藏了无限可能,却在近两年因扩张失序常被外界嘲讽与揶揄,在互联网聚光灯下沉浮了近14载的B站,陷入商业化困境的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01
B站,年轻人之光
为UP主和用户搭建起交流的桥梁,因着多元包容的内容、鬼畜弹幕的文化、以及线上线下联动的活动,不同于其他视频网站的风格,都让B站深得“Z世代群体”的追捧,成为年轻人始终的偏爱。一次又一次的突破,一次又一次的眼前一亮,从曾经的“小破站”到现在的“万事万物皆可B站”。
哗哩哗哩副董事长兼COO李旎在分享中提到,B站不仅仅是一个年轻人社区,更是密度最高的年轻人社区。选择B站就是选择未来浓度最高,密度最高的人群。因为年轻用户在B站更像居民而并非游客,他们在B站住下来,在B站这个社区里生活且消费。
数据显示,B站新注册用户平均年龄稳定在22岁,2009年注册的老用户依然还有68%的活跃度用户日均使用时长达到了94分钟。
年轻用户的活跃,带动了创作者生态的繁荣,也“反哺”了 B 站的商业生态。
快手最新财报显示,每个日活跃用户(DAU)可以为平台带来超过38元的广告收入,而B站的这一数据只有16元左右,可见B站广告的盈利能力仍然较低。
据《晚点LatePost》数据显示,B站广告加载率长期维持在5%左右,相比之下在头部短视频平台,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10%;同时,B站对Up主的广告商单的平均抽成比例也仅为6%的极低水平,基本无法为公司贡献利润。
一方面,广告直接影响着社区生态,B站的用户早已习惯了全程无广告的视频体验,而在大部分和商业化有关的重要产品调整上,一旦有敏感的用户联合起来奋起反抗,公司总是会选择更加尊重他们的意见。
2016年时,B站在一部动漫开头加上了15秒的广告,引来骂声一片,陈睿随后向所有用户道歉,并承诺永远不加贴片广告——“B站未来有可能倒闭,但绝不会变质。”同年,受用户负面反馈影响,B站在上线付费大会员后一度关闭了充值入口。
知名退圈UP主“姜茶茶”就因为接广告被骂恰烂钱,她对此给出的解释是,可供UP主挑选的商单实在太少了,UP主话语权低,没法挑选商单、做不到内容质量优先。
另一方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B站并不急于做大广告收入。作为动画爱好者聚集地,B站活下来的前提是用纯粹的社区体验吸引、留驻核心用户,而广告的作用恰恰相反。陈睿很早便意识到,公司的收入模式不应干扰社区氛围,因此他在成为 CEO后,选择发力游戏、直播,通过满足社区用户的内容消费需求,而不是靠流量变现。
02
B站,广告主看不懂
刷B站的是一群人,投广告预算的是另一群人,许多成功的商业公司擅长做取舍以适应新的变化,但B站仍试图让所有人都满意。
1)B站用户普遍比较低龄,消费能力较弱;
繁荣的年轻群体生态,是反哺还是反噬B站的商业道路有待考察。但据部分退圈UP主反馈,很难商业化的原因,很大程度就出在年轻群体上。
B站以中长视频为主,其实更适合深度的理性消费种草,比如做相机、电器等评测类开箱视频,就很适合长视频的形式。但这类产品也要求了用户的消费能力要高。可是 B站用户又很年轻,可支配收入有限,这就成了一个死结。
此外,因为B站用户基数本身比抖音小,所以从广告投放的角度,性价比也会比抖音低一些。同样10万元,找抖音的博主,可以投出起码几百万的播放量,在B站以同样的价格找UP主,也许只能换来几十万播放量。所谓的甲方也都是打工人,有KPI的,自然倾向于选择数据好的平台投。
B站涨粉慢,并不意味着粉丝的价值就更高。
粉丝量上去,也不意味着商单自然会排着队来。
2)决定广告预算的人不上B站;
因为一个更直接的问题——决定广告预算去向的人不上B站。人都是有主观性的,不上这个平台自然不会在这个平台上投钱。
负责广告投放的人群画像可能是25-45岁左右,而B站用户的年龄层次普遍偏低。也就是说,很多真正能决定预算怎么花的人,是不太用B站的。
还有一点让很多UP主们头疼,就是很多弹幕、评论对广告投放不友好。B站的用户看到他们不认同的品牌打了广告,会在UP主的弹幕和评论区里直接拆台、掀桌子,说产品“不好用”、“建议别买”。
曾有头部游戏公司老板对外表示,他说在B站投过几次广告,但评论区都对他们很不友好,所以他不会再投了。哪怕是软性的广告,也经常有“下次一定”类似白嫖感的文案。
3)B站比不上短视频广告投放效率更高;
更何况,在视频行业竞争格局上,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天然在完播率和浏览量上占据优势,这对B站的冲击远比外界看到的要猛烈。
据《2023中国网络视听发展研究报告》显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国网络视听用户规模达10.4亿,泛网络视听产业市场规模为7274.4亿元,较2021年增长4.4%;其中,短视频领域市场规模为2928.3亿,占比40.3%,是产业增量的主要来源。
这背后,视频平台成为动辄数亿 DAU的内容供给端,信息高度浓缩的视频模式颠覆了图文时代的慢节奏,用户需求正悄然进行一场迭代。
一方面,移动互联网使网友获取信息的效率越来越高,其对视频内容密度需求也越来越高,而年轻用户更喜欢个性化表达、个性化推荐,对娱乐内容的差异化要求更高。基于此,智能推荐重塑了内容分发逻辑,用户注意力被算法裹挟着向抖音、快手迁徙。
另一方面,信息爆炸使得信息甄选难度陡升,叠加当下工作、生活的过度内卷,时间对用户变得越来越重要,他们更愿意牺牲一些体验换取更便捷的娱乐方式——于是,碎片化的娱乐需求、在线社交行为的激增,替短视频野蛮生长铺好了“温床”。
深层原因还在于,短视频反馈机制的成瘾性。设定诱人目标、必不可少的反馈、让人毫不费力就感觉进步、给予逐渐升级的挑战、营造未完成的紧张感、增加令人痴迷的社会互动——它们环环相扣,直至成瘾。
03
B站,真的爱过不会再做
热搜引发“B站UP主变现难”的讨论,其实UP主的变现方式主要有四种:创作激励计划(B站官方对自制视频进行综合评估,提供相应现金奖励)、充电计划(粉丝在线打赏,UP主和B站分成比例为7:3)、广告、直播(粉丝送礼物,UP主和B站分成比例为5:5)。
其中,激励计划和广告是很多UP主的主要收入来源。对于粉丝体量大的UP主则以广告或直播收入为主,激励收入只是补充;但对于粉丝体量小、数据表现不足以支撑商单的UP主而言,激励计划是主要收入来源。
过去B站尚能自掏腰包给予创作激励,而一旦激励力度下调,所有潜藏的商业化矛盾都浮出水面。
B站激励计划自2018年初开始实行,奖励为每千次播放量3元左右。杜波(化名)是一位拥有几十万粉丝的UP主,2016年起就在B站投稿。他形容激励计划初期是“躺着都能赚钱”——B站内容相对少,竞争不算激烈,他所在的赛道又偏小众,投稿视频能轻易获得几万播放量。
多位UP主称,B站的激励计划分别于去年、今年作了两次调整,调整方式没有公开,UP主发现钱变少了,才知道政策变了,但他们都不知道最新的激励算法具体是什么。
一位5000余粉丝的UP主,在同一分区投稿视频的激励收入,2021年9月是千次播放量4.03元,2022年6月是1.39元;另一位数万粉丝量级的UP主说,今年,数据表现相似的视频,激励收入只有原来的30%。
用户群体年龄偏小,消费能力有限,且排斥广告,也影响到品牌的投放意愿。双重因素作用之下,部分UP主变现困难。
“创作激励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存量时代应该做的事。”一位接近B站的人士评价,“以前抖音、快手也发钱,但那是抢市场阶段。后期(不再发钱,改成)发流量,或者建立商业化能力,让创作者能够赚钱就行。”
也许减少创作激励是提出2024年盈亏平衡目标的B站必然要走的路,只是提前激化了矛盾。
“作为一个自媒体或者 IP,生命周期也就几年而已,如果做了一两年还没有完成商业化,那继续下去也不过是充当 B 站股价的加油器罢了。现在喜欢我的粉丝未必一年后还会记得我,现在被我助力股价的平台也未必会在意我。”这都是B站离场UP主无尽唏嘘的心声。
04
写在最后
对内养不起创作者,对外有短视频眈眈相向。如果说成功商业化的公司擅长取舍以适应新的变化,但B站试图让所有人满意。
降低创作激励将矛盾撕开了口子,而以“播放分钟数”取代“播放量”这一举措能否解决当下 B 站凸显的问题?
一切都尚更长的时间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