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生花| 长青与秀英 / 南京理工大学 长青

文摘   文化   2024-11-19 16:48   江苏  


长青与秀英

南京理工大学 

长青

长青有一篇构思了很久的文章,长青为它取名为“俗世孩童”。大概内容是长青童年在老家的故事,长青为它耗费了很多个夜晚也无法提笔,如今,还未完成却已经少了一位主角。

长青不敢再将那篇文章写下去,因为每当她静心想要越过时间去重现那些场景时,秀英都会出现在长青眼前。秀英,长青的奶奶,在熟悉的乡野之间,占据长青的整个童年。老舍先生说:“人是为明天活着的,因为记忆中有朝阳晓露。”可是记忆中也会有痛苦和难堪,它让你看不清昨日的真实存在,自然也支撑不起明日的缥缈茫然。长青至今仍清楚地记得秀英,记得她的眼,记得那一次久久无声的对视。

长青现在想平静地写下另一段故事。

如何回忆秀英呢?长青从来没想过,因为长青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需要回忆她。对于她的离开,长青像是做了一场梦,好像她生来便没有准备好经历这样的事。白天的阳光掩盖了麻木,痛苦总是在黑夜滋长,这些夜晚,长青都过得不太平静。长青总是在与自己碰撞,她无法相信秀英的离开。她没有痛哭过,她很后悔自己没有在那几天痛快地哭一场,如今留下的悲伤不断累积,日日夜夜折磨着她。长青真的很爱秀英。记忆里长青与秀英的故事中总是穿插着漫漫的田野、桌上的饭菜、床边的一角,以及那一只橘猫。每次回想,哪怕是那床边的一角,都会刺痛长青。长青仍能记清那天是如何回去,如何走到她的灵前,如何像在做梦一样看见秀英。这一场梦发生在愚人节和清明时分,仿佛上帝勾勾手指,在愚人节这个充满戏谑的日子里,给长青送上了一份“惊喜”。这是长青生平首次,以如此戏谑的方式,体会到了生活的无常。

那日父亲说他最近回家心里都空落落的,都会去二楼转一转,以前是看看长青,现在是看看秀英。命运夺走的,不只是长青一个人的亲人。长青这是第二次看见父亲哭了。第一次是长青离开家去南京读书,第二次就是他失去了秀英。停灵的最后一天,跪了一个小时,念了一个小时的悼词,长青没有哭泣。直到转身看见父亲的眼泪,她是第一次看见那么悲伤的父亲,心里的酸涩涌上了鼻尖,扯得眉头紧皱,再也忍不住眼泪。那几天长青守在秀英旁边,来往很多人,她不能离开,憋了几天的眼泪。最后一天所有人都在商量明日的大事,明日,明日,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长青不需要守在那里,也插不进大人的话。她站在堂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但是她却不能哭出声。长青一遍遍地忍耐,但只要一回头看见秀英,就忍不住。长青一个人猛地跑回家,顾不上开灯,顾不上黑暗,顾不上害怕,跑进房间,任凭眼泪落下。那是第一次,第一次长青哭得很大声。是不受控制的、揪心的痛。可长青还是没有很痛快,最后一天了,长青还是得陪陪秀英。此刻长青看到了床边一角,秀英总喜欢坐在这里,看着长青学习,跟长青讲话,以后这些对话再也没有了。吃饭的时候,长青坐在那里,总是会恍惚,以往秀英都会叫长青一起回家,恍惚间好像听到她的声音,抬头才发现,她再也不会叫长青回家了,以后再也没有了。回老屋收拾东西的时候,长青看见了好久没有看见的橘猫,它不停地叫“喵喵喵”。长青看着它,想着:原来它也没有奶奶了。“再也没有”是多么痛苦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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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一生都在劳累,一个书没有读多久、路没有走多远的人,却为长青打算了一辈子。她终于歇下来了,却已经药石无功了。长青至今也无法想象秀英的痛,无法想象药石罔效弥留之际她未说出口的话,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在乡野之间等待的秀英。开学那天,秀英想要给长青一点零花钱,长青说现在都用微信了,给了也用不着,她落寞地说:“跟不上你们了。”长青而今回想,痛彻心扉。时间抛弃了她,那一天的道别,跟在车后面慢悠悠走的身影,竟是永别。长青努力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发现因为太过平常而模糊,连最后一点记忆都没有给长青留下。

长青回到了学校,她整理自己的表情,害怕让别人看出她的脆弱,但悲伤像咳嗽一样总是难以抑制,憋在心里、哽在喉上,扯得头痛。但很幸运的是,长青患了重感冒。

第一次觉得感冒真好,容得下歇斯底里的眼泪和鼻涕,所有的痛苦随眼泪宣泄而出时,在别人的耳朵里,你只是得了一场重感冒。痛苦无处不在,发泄痛苦的地方却是那么稀少。憋进去了无数的眼泪,怕流淌时在外人的眼睛里引起不必要的关注。痛苦是隐秘的、自私的,是不能见人的。动容的影片总在头陷入枕头时开始播放,从头到尾,细枝末节,一遍遍地以第三人称的视角重映。长青清楚地看到所有人的表情、当时的环境,以及她自己。压抑了一周的眼泪被打成了“压缩饼干”,在之后的无数夜里被掰碎充饥,只需一点点便可以将悲伤满溢,而这一点点都不能尽情释放。怕别人感受到鼻子的不适、换气的不顺,没有遮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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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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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化专业在读学生

                       · 本名祝蕊,四川成都人。

·创作谈·

我的奶奶,秀英,离世三个月之后的暑假,我写下了这篇文章,是独属于我和她的故事。她的离开,是突然的。恰巧是愚人节,就好像上天给我开了一个玩笑,在她离开之后,我夜夜难眠,我一度不敢去回忆以往,我觉得“回忆”她,是比这愚人节更荒谬的事情。我知道人的记忆是有限的,痛苦、欢乐、愧疚、悔恨都会随着时间而消逝,留下的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画面,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所以即使现下“回忆”是痛苦的,我仍旧想用文字记录下这段故事,记下我最真实的感受,希望文字可以存储我对秀英的亏欠、思念,希望在未来我的记忆中只剩下寥寥几帧画面的时候,这些文字可以将我遗忘的所有感受归还于我,让我可以与秀英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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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南京理工大学 长青

责编|王娜

版|一茗

校对|王娜、苏牧

监制|游于艺

封面图|胡文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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