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过山雨的短篇小说《老情人也要磨合》
文化
文学
2024-11-24 07:55
湖北
老情人也要磨合(短篇小说)
过山雨
青春在体内骚动,虽然我已过而立之年。这种生命的蓬勃在外界减轻压力之后表现得尤为强烈,犹如初夏里劲长的野草,一经搬开负重的巨石,就蓬蓬勃勃地风发。我向来办事认真,一认真就自个施加压力,事儿办得大了,这种压力就随之增大。我办养老院,无疑是我生活中的又一件大事,压力不算小,对养老院前途的思考和眼下诸多要做的琐事让我心力疲惫,以至我陷入失眠状态。一个男人的身心甩不掉过度的负重,男性荷尔蒙就会深度休眠。算来,我送别君儿到重遇舞儿到眼下与舞儿不隔日就相见却陌生鱼水之欢,已经三个多月。我竟然想不到性(也就是想不到房事),竟然没发现子孙根已日惭焉巴。我猛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性冷淡了。我必须搬开压在自已身心上的那块石头,我知道它是什么,我知道是它让我快要患了性冷淡的病症。我讥笑自己。你不是自命横刀立马的将军吗?你不就是投下八百万办下了一个养老院吗?有什么大不了,就要愁眉苦脸、寝食不安?钱是什么?钱是狗屁,他妈的身外之物!你当初不过是要替舞儿赚回救她儿子一命的本钱进而夺回所爱才去与花和尚争了红砖厂,你根本没有想到要赚什么八百万!即使养老院出于什么不可知的原因办不下去,八百万净折,又怎么样?你不是还有舞儿吗?你与舞儿之间,填满或抽空八百万,有什么两样?然而,你需要强心针吗?你是毫无征兆的杞人忧天!你拿不起,放不下,还说什么纵横天下办大事!想到这,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我接着一身轻松,如释重负。不等我要去大腿间撩拨,生命的原生力便抖落伪装的外衣,要扬起向天的炮火。红衣大炮!原来生命的勃动被人为地扼制!岂有此理!美人就在眼前,竟然视金镶玉如零诱惑。还自诩什么情种!还别出一格地看重什么文明向野性的回归——说什么没有男欢女爱就没有儿女情长!我要做一只欢腾的公鸡,展开绚烂的羽翼,纵情扑向雪地里那只乱窜的母鸡。她忙碌得不亦乐乎,像我这只公鸡一样。真的下雪了,来得骤,去得也急,像是一只大部队的前哨。一地白雪还不曾消融,冰冻就铺天盖地地来。红砖厂那边,制坯车间早已歇下,人员就地解散,烧成车间却还热火朝天地干着。每年遇上这个时候,是我最清闲的日子,因为农民工这时大抵不再有农活的拖累,缺勤现象几乎为零,我不必为开工不足犯愁揪心。这一年,县上供电局凑热闹,赶上冬季在五棵树村新建一座供电站,拉走不少红砖厂的劳力,但石矮子帮了我一个忙,动员十几名在制坯车间的四川籍手下晚些时候回家过年,留下来转去烧成车间顶班,于是,我依旧不必为红砖厂的生产担心什么。养老院这边,基建工作差不多停下来,一些零散的室内活路净由瞎子李牵头派下去,瞎子李这会儿做了我的助手。我乐得就手旁观。我想,我正好养精蓄锐。但舞儿不准备接纳我。她的冷漠态度说明我整个一自作多情。可笑我暗地里积蓄着生命的能量要给舞儿一个久别胜新婚的惊喜,以确保房事的质量。我已经在养老院搭下床铺。舞儿还住文老师那边。我原以为舞儿因为要照顾文老师,不便这就搬过来。可是,当我拐了弯儿问她能否让文老师提前搬过来,她一口回绝了我。她的理由冷血而冠冕堂皇:文老师不能搞特殊化。我只好挑明了说你应该在养老院也搭一个床铺。她深深地哼了一声:“像你一样?”这还了得!我所有的努力不都是基于这一生要跟舞儿同船共渡的吗?她只求与我延续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她的不幸的人生遭遇让她蜕变成了一个行为古怪的女人?她还年轻呀,不应该这么早就垮掉!毫无征兆呢!不可思议呢!一定与我一年前的不辞而别有关。我扪心自问,唯有这个答案。我那会儿是做得够绝情的,竟然换掉手机号,避她如避瘟疫而不及。她岂能不耿耿于怀?她肯定在痛定思痛中感受到了她的屈辱。可是,就因为这个吗?她的深度冷漠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我了解她。我就深度地想。在那幢别墅的救生现场,她说过我也不是个好东西,跟螃蟹一样不是个好东西,螃蟹去泰晤士玩婊子,我也去泰晤士玩婊子,还玩了三、四次,螃蟹亲眼见,螃蟹说与了她。那会儿,因为救人要紧,我没有理会她。后来,因为太忙了,又太粗心了,竟然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有跟她做解释。难道她这是悄悄儿把事情记在了心里,要拿拒绝我来报复我?这里边有欣慰的一面,也有可气的一面。欣慰在,舞儿是看重我的,她看我是她心目中完美的男神,她不容许我犯错,一犯错我就叫跌落了神坛,一犯错她就会难过得不得了,一犯错她就会行报复之能事。可气在,那螃蟹分明撒了谎,我统共去泰晤士才只一次,也就是跟舞儿玩告别的那一次,这是不容怀疑的。可是螃蟹偏要污诬陷我,还玩的是死无对证那一招,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仇人不见,也贻害无穷。说服舞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会说:你去一次泰晤士也是去泰晤士,难道你不知道泰晤士那是个婊子行吗?明知道还去,你能说你的动机是纯洁的?就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你就吃得香,去那种地方吃饭?你就吃得香,你当时都是怎么想的呢?还有,天知道你去了几次那种地儿!螃蟹死了,他死无对证。螃蟹死了,恐怕也是有的人乐得死无对证的事儿吧?!事实上,舞儿把这些个意思也是真的说上了口,还把一个“你”字讥讽地代之以“有的人”,说得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好像我真的犯了错。幸好有一个人一时为我救了场,救在舞儿塞给我的手机短信里。是七姑在短信里说,说给舞儿:舞儿,不是我说你,你如今还有资格对白戍边挑挑捡捡吗?按我说,你从头至尾都没有资格挑捡他,而该他挑捡你。他救了你至少两次吧?一次是小时候跑出几里地,搬救兵,硬是把你从那个死病里拖回来;一次是你新近要跳楼,又救你于命悬一线的险境里。孩子,那是救你的命啊!你错过他也有两次吧?一次嫁给了瘦猴,把初夜权给了另一个男人;一次又嫁给了螃蟹,把金子变成了银子的身子又给了一个杂种。孩子,他不挑捡你,你怎么还能挑捡人家呢?你差他还有一桩,那就是,你听你父亲的,爱富贵,嫌贫穷,一开始就叫两个青梅竹马的小人儿走岔了路。孩子,不是我替他白戍边说话,而不向着你这个亲侄女,你让他如今娶的是一个难听的“二锅头”,不,是“三锅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说在我,听在你。“那又怎么样呢?”舞儿在我还她手机的那会儿,倔强地迈过头去,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告状讨了顿没趣是不是?又反过来要跟我扯皮了?”我七分微笑,三分冷笑道。“有趣没趣是我的事!有脸没脸是人家的事!”舞儿也冷冷,却不曾有笑道。“就你有换掉手机号的权利,而我连不睡觉的权利也没有呀?”“难道不睡觉跟不睡觉还有区别?难道不睡觉比换掉手机号还性质严重?”“你偷换概念!你拿一斤重比来一尺长!你胡搅蛮缠!”“你不理胜过理,你无声胜有声!你一向对我零容忍,连换掉手机号那样虽不是小事儿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的事儿,就想成了罪大恶极的事儿!”“我知道你要我说什么!可是我偏不说开那一句,只要说开这一句,我在你心中的试错率只能是个零。你这个高冷的女人!”“可是我只要说了一句狠话,也就是你想听到的那一句,又给你一个表示,比如说一个肢体动作,保准你一下子烟消云散!”“你会说你绝对不会‘一下子’吗?我忘了你是个高冷的角儿?”说穿了吧,舞儿只不过要讨我这一句狠话:如果我嫖娼了,我断子绝孙,还不成吗?舞儿只不过又要讨我那一个表示:如果我为我掉手机号的过错买个单,拿我男子大丈夫的双膝在她面前跪个地,以换她还给我一声深深的叹息。至于她会不会“一下子”原谅我,又会不会玩出个其他的花样来(反赔罪),我可不敢肯定,因为她太过高冷了。那天,养老院内,除了门房,只剩下我和舞儿两个留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天淌黑,窗外是毛毛雨、泥泞路。我俩都不愿离去。按照惯例和临时安排,舞儿该回家了,回文老师那边去,而我该驱车回红砖厂了。是彼此的疑问和吸引拴住了本该都要抬起的脚,我强烈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我起身,去关紧虚掩的门,掉转头,着膝跪倒在地上。我的这个姿势绝不同于当年面对印版的姿势,一个是大丈夫的荣耀,一个是男子汉的屈辱。接下去是我由衷忏悔的场面,和我说我要是嫖娼了我断子绝孙的场面,和舞儿饱含内容的叹息的场面。可是,待我通体燃烧过,她要走,回她老爸和孩子身边去,摸了黑夜,踏了湿滑的路。这就是舞儿!我联想:整个做爱过程她何其被动,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激情。一个激情垄断的舞台,不见激情绽放的花朵,何其悲哀!我蜷缩在空荡的被窝里,抱着头,使劲地撕扯。上帝!我不是怪罪她舞儿,而是心疼她舞儿,冷漠和受伤是成正比的。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为我的舞儿怎么做?不错,唯其一个“做”字,才能慢慢地消融她那颗冰冷的心,最先是我和她之间的那个还有小疙瘩。她的给予只能说明她的理想与现实的妥协——妥协到她丧失了做爱的激情。她沉湎于对我的试错率只能是零的完美的期望中,就像我当年忘情于她一无挑剔的少女的胴体。我要找回她对我的感觉,最完美的感觉,让她这会儿疑惑我的担心被一脸的灿烂所替代。龙配龙,凤配凤,兔子生儿会打洞。接下去的几天里,我是说才几天里,有一件不是事儿的事儿是我不能忘怀的:舞儿不知是找准了一个时机,还是利用了一个时机,她把一碗饭端过来,随便地往她自个的嘴里塞进了一口,却不知是不是随便地把一句话灌进了我的耳,是那种还多半高冷的语气:“其实,关于换掉手机号那件事,我是不该过多地追究你,我想到了给你赔罪。”这就够了!和解不也是很容易的事儿吗?关键是两个人有没有和解的基础,又愿不愿不计较彼此之间的小疙瘩,又有没有经受时间洗礼的那种耐性。是的,我还需要耐性,让我的舞儿慢慢地包容我,直到有一天,还愿意为我这个不知算不算真情种的情种竖起大拇指。只剩下一声感叹:这世界的事儿都需要磨合,老情人之间也需要磨合。20241120
叶柏禄 男,曾用笔名过山雨,1965年生,湖北省大冶市人,湖北大学中文系毕业,湖北省作协会员。黄石市首届文艺奖获得者,2020·全国青年作家文学大赛一等奖获得者,2022·全国青年作家文学大赛一等奖获得者,第六届滇云网络文学大赛小说奖获得者,第三届中国青年作家杯全国征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今古传奇》第十届全国优秀剧本一等奖获得者,现居黄石。著有长篇小说《致命出手》《爱情的名义》《凤头钗》等7部,中篇小说《桥头堡》《锣鼓喧天》《麝香词》等33部,短篇小说《谢葵》《从刘家畈到天庭的路上》等13篇,计300余万字及若干诗词作品。其中大部作品见诸《公安大学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长江文艺》《延河》《当代小说》《今古传奇》《中华诗词》等纸质媒体和《新浪》《榕树下》《青年作家网》《传奇中文网》等大型门户网站,多部(篇)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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