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读废名先生
——在黄梅十年的怀念
周春泉
一
苦竹翠影，绿水潺湲
裁剪黄梅深山
1937——1947的一段年轮
去战乱间隙，拜读废名
沿着苦竹林深山的蜿蜒
寻找先生的足迹
曲径通幽，印刻他斑驳的履痕
古木参天，枝桠交错
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
光斑跳跃在地上——
如一朵朵黄梅的花蕊
在龙惜桥旁，我拜读一棵古枫
于金寨小学的残垣里
读出。先生单孑身影的清瘦
眼的近视，手指的纤长
粉笔灰，洒落在黑色土地上
耳边，仿佛还听到
他担忧亡国绝种的声音……
在水磨冲的小山村里
读乱世稼穑，读出先生草帽下
脸庞。刻着日子艰辛
读出。这“莫须有”先生
著一袭长衫，卑谦地打拱作揖
挨家沿户借米借油借盐……
读出土墙，牛栏房的炊烟，
是先生的家的符号
他的妻子，灶台前的身影
红薯菜肴的香气，是爱的体现
星光下，她比照北极星
一针一线，做不眠的缝补
歪斜的补丁，在长夜仰望黎明
拜读五祖寺的观音堂
我追寻先生的闲时——
静听孩子们庭院里的嬉戏
童真的笑声，点亮朝夕的甜蜜
想先生。不时地踱去庙会
购市井中的蔬果，布匹
体验生活中，讨价还价的精明
日落，黄昏，小径，
想先生背着手，缓缓归行
身后是长长的影子，
头上是家国仇民族恨
是水缸做灯盏，麻纤做灯芯
守护沧桑的北极星辰……
二
今天，谁在黄梅山巅之上
拜读文学的天空啊
拜读你，一颗曾璀璨独特
而隐匿的星辰……
谁步山间的小径，涉足溪流
读《竹林的故事》
领悟他笔触下的乡村
小人物，大背景
独特的风物人情，故土的眷恋
以及，心灵的寄托与悲悯……
又有谁在《桥》的篇章中
构建如梦如幻，迷茫里
去他打破常规的叙述中
感受生活的新奇
拜读先生代表作《浣衣母》
《莫须有先生》
《莫须有先生坐飞机以后》…
以生命的真谛与灵魂读出
信仰艺术的纯粹，独自读到
文学主流的边缘……
读先生的《水边》
读到《十二月十九夜》……
如读一尊打座的佛
读一行，维度上升一层
读一字，空间就漫开一圈
读到海阔天空的行云流水处
就是无道之道
无佛之佛，无禅之禅……
读先生黄梅山中的家长里短
战乱中的世外桃源
就会读出无法无天的偏僻乡村
就会读出一个
厌世不嫉俗的“冯二先生”——
人情世故的天平，不！
乡村，一杆秆上的准星…
最后，读先生的治学
从黄梅大山读到北大的校园
就会读出大家性情——
与熊十力先生之间诘难攻讦
紧要处。愤争、卡脖子
真佛！大肚能容……
一夜过后，又谈笑风生……
我曾经由幕阜山读到柴桑郡
拜读一个曾经的黄梅人
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却拜读出废名的影子
读一句，秋风就紧一阵
读一句，菊丛就会颤抖一下
读一句，南山就会回应一声
再读一句，黄梅的落日就会下沉一寸……
周春泉，诗人。湖北大冶人。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曾在《诗刊》《中国作家》《中华诗词》《十月》《上海文学》《长江文艺》《红岩》《诗潮》《星星》《扬子江诗刊》《诗选刊》《绿风》《草堂》《长江丛刊》《芳草》等文学期刊发表过诗作，并入选过多种选集。出版有诗集《清点傍晚的村庄》《大山的乳名》。诗集《清点傍晚的村庄》曾获第六届湖北文学奖提名奖。系中国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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