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最终只剩下情义（组诗）
翁德云（湖北）
◎新钥匙
母亲在桥头遇见一群羊
就开始倾诉：道路狭窄，要学会让路
要寻找新的方向
像修行者先修自身的果实
新的存在方式是
生命不断降生，又不断回到新的生命里
必须识别出赶路人和新面孔
她不害怕这种遇见，向左或向右
尽管都是一种偏头痛
◎芦苇最终只剩下情义
她牵着女儿，从芦苇丛中取走白花朵
想要表达纯净，眷恋
一条小河从山间流过
具有初秋的模样：浪花一朵朵
每一朵都清澈透明
与鹅卵石的碰撞声多么亲切
更生动的还有岸边的芦苇
一个劲儿往高处生长，开花。一个劲儿
茂盛，又枯萎
迎着风雨，最终只剩下情义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
她跟随一条小河的方向，将自己变得辽阔
◎柴垛前
坐拥与凝视，跟一座山的温暖
跟阳光吻合
衣服上的碎花朵，生长出更多明亮
面带微笑的人在阳光下
开启一把锁
抵得上万千草木，并落入其中
细语入心，入爱
只需跟随清亮的眸子
她们反复循环一个秘密，比如旧光阴
散落于午饭前后
说出的故事，都藏有一团火焰
◎有你就好
石头开花，有了草木之心
不知当年赶路的人
紧赶慢赶，是否都是为了金秋
小溪流着，就去了远方
孩子笑着笑着就长大了
成长的方式有一千种。有你就好
山不再高，拾级而上
身披露珠的孩子
用一枚橘子的光，走出晨曦
◎一条长长的木凳
黑夜是一封信
我确定，坐在长凳上读信的人
一个是母亲
一个是女儿
黑夜并不黑，因为有灯光
有远方来的家书
牙齿脱落的老屋，一阵阵风穿堂而过
长凳上的读信人
有云卷云舒。一朵是青梅
一朵是海水
◎村头有个小池塘
夕阳是顺着月亮山的山坡，滑下去的
树上挂起的晚霞
落进池塘，晃动成会眨眼的星星
望着天空的半个月亮
许多远去的人和事，被心怀小确幸的荷花
在蓝天和白云中找了回来
过路人，常常听到水波跃起声
青蛙王子有时跳到荷叶上
放声歌唱，有时跳到水里与小鱼亲吻
◎岸上有一只白鹭
一个白影，坚持的方向，刚好
与水波吻合
它的归来，在夏季并没有任何杂念
芦苇永远绕着湖水的清澈
像长久地相思
如果我离开，盛夏的夜晚
木质栈道上闪现的灵光，那孤独的忍耐
熟悉与不熟悉的花开花落
都蜷缩进
一个白色的问号里
而我关心的谷子，那么多逐渐饱满的声音
多像新的一天来临
风吹过，鹭来过。在我的岸上
停留了足够的时间
◎故乡的山峰
它们日夜突围，结局是越来越高
越来越深厚
一棵树，一株草，一个个黑色的石头
究竟要经过多少风雨雷电
才可以抵达坚韧
才可以留在春天里，任山花烂漫
那些念念之本心，将风雨织成一片锦绣
将陷落的花事植入泥土
走向新的高度。放眼望去
故乡的山峰连绵起伏，一座高过一座
一再重复深厚，广博
◎远山迷蒙
惑人之处，从某个细小的棱角开始
有无声的光
穿过黑夜，又穿过距离
更远的地方一定有路，仍旧缓缓而行
仍旧缓缓远去
又缓缓张开翅膀
山一程，水一程，抵达有时是一片空蒙
有时是一片幻境
我们以之为梦，以梦为马
我们敬仰树木的高大，山峰的连绵
由此及彼，是灯，是苍穹
远山迷蒙
清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心境
原载《三角洲•诗歌》半年刊2024年第2期（总第2期）
翁德云，黄石市作家协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歌月刊》《诗潮》《延河》《百花》《中原文学》《大河》《长江丛刊》《扬子晚报》等报刊。诗歌入选多种年选和选本。偶有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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