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庆说陪你走过第2919天
看,北海的菊花开了
就是史铁生笔下盛开着菊花的北海,也是在书本中品味过千百次的北海。
寻觅到北海公园,已是傍晚。
没有残阳,没有晚霞,也没有风。
湖面上,鸭子来往穿梭,红鲤鱼群任由它们在身上掠过,自在地游弋。
菊花会以怎样的模样迎接我呢?是成片地绽放在湖堤,还是热热闹闹地爬满了坡,亦或是一盆盆堆叠成特殊的造型?
似乎每种都有可能,但我想象不出。
行走了一会,菊花就给了我一个惊喜——居然是以树的高傲迎接了我,。菊花,一树红一树紫。粗壮的树桩沧桑劲道,一层层云状的花朵错落有致,像艳丽的云松,傲然挺立在假石边。
北海的菊花开了,以树的形状。
菊花树下,一群盆栽菊花,大片深浅不一的紫色,三五朵黄菊点缀其间。一段文字很自然地涌上心头:“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
我喜不自胜地靠近,虔诚地跪在花前,伏下身去拍摄。给其中开得最绚烂的一朵拍特写,给花瓣拍特写,给花蕊拍特写……
直到膝间的裤子冰冷,才意识到花前的草地是湿的。
我慢慢起身,后退到一边,看穿着格格服的女孩们在花前拍照。她们不停变换着姿势和表情,或深沉幽怨,或浅笑安然,女孩们都像花一样灿烂。
我默默地走在林荫道上。
这条路,史铁生曾经反复用轮椅丈量过。我试着去感受脚底的地板,去感受轮椅滑过的车辙,试着用双腿的疼痛去感受万物的疼痛。这一刻,我觉得离史铁生特别近,那个在书本上读过千百遍的名字,现在熨过我的心头。
湖边的柳树,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慈悲地看着人们来来去去。我试着拥抱了几棵,抱不过的树干,诉说着岁月的漫长。我用脸贴紧粗糙的树皮,倾听岁月穿过的声音。
暮色中,有个微胖的身影坐在岸边,双脚悬空垂在湖上,似乎伸个懒腰就能滑入水里。
我试着跟他打招呼,问他怎么不坐长椅而坐在岸边。
他说习惯了。
我夸他位置选得好,这里的柳枝如帘,景色绝美。
说罢,我特意站到离他不远处,拍摄对岸的白塔。
他没有理我,滑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低垂的头。
我坐在了几米开外的长椅上,隔着柳条长帘,拍照,喝水,吃零食,再拍照,再喝水,再吃零食……
此刻适合怀念,风一吹,柳条摇曳,湖面全是思念的影子。
我在怀念一个从不曾谋面的人。
天色全黑,路灯的光有限,它照不亮我关注的那个身影。
我起身走近,坐在湖岸的男子在跟人视频,屏幕的光亮中,他脸上带着微笑,说多了,笑了起来。
我长舒一口气,转身,重新背好背包,继续前行。
北海的菊花开了,开在昏黄的路灯下。
路灯下的菊花,多了份朦胧的美。在黑夜浓重的背景中,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我一路欣赏一路拍摄,不管换什么样的角度,似乎总是无法拍出它们真正的模样。
史铁生的母亲想带他看的就是这份泼泼洒洒吗?
我要来看的也是这份泼泼洒洒吗?
看,北海的菊花开了。
曾经,史铁生是不是也这样跟菊花对视过?
曾经,北海的菊花是不是记住了史铁生那宽厚的微笑。
夜色中,菊花不言不语。
夜色中,我亦不声不响。
踏上归程。
睁大眼睛寻找,北海公园没有史铁生。从身边越过的,都是夜跑的人。他们奔跑在自己的路上,从夜色跑向夜色。
北海菊花再度开,世间已无史铁生。
幸而,这世间处处有史铁生厚重的文字。
多幸运啊,我和他曾生活在一个共同的时间维度里,生活在一片共同的大地上。现在,我呼吸着他呼吸过的带有菊香的空气。
北海的菊花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