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松树林
文/程长明
9月中旬的一天，我到军店镇政府协调工作，在办公楼上看到院子里那棵高大的雪松，上面结了不少松塔。我随口对镇上陪同的一位朋友说：“这松塔个头还不小呢，挺好看，啥时候掉下来了给我捡两个”。没想到，国庆节前一天，朋友还真托人给我送来一小兜松塔，有大有小，有的呈椭圆形，有的呈纺锤状，大部分还是青绿色，有的溢出了很多油脂油，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其中有几个成熟了的松塔，呈棕褐色，形状像一个个小宝塔，由很多的鱼鳞状的小片螺旋状排列组成。当我看到这些松塔的时候，内心有一些感动，因为我只是随口一说，朋友就记在心里，落到实处。而为什么会想到捡拾这些松塔，是因为触景生情，这些松塔让我回想起儿时的一些快乐时光。
离家二三里地的山坡上有一片很大的松树林，那时还属于生产队管护的集体林场。松树林一年四季枝叶茂盛，生机勃勃。夏季有风时松涛阵阵，远远地都能听到声音，如同千军万马疾驰不止。到了冬天，其他树木的叶子都掉禿了，可是松树依然是苍翠挺拔。松树林里，那是我和童年伙伴的快乐世界，筢松毛，摘松塔，捉松鼠，采菌子，乐此不疲。
松树菌是一种与松树根系共生的珍贵食用菌。味道鲜美，营养价值极高。而我对采摘和食用松树菌情有独钟。这个菌子在初夏和秋季，伴随着温暖湿润的气候和充足的降雨开始生长。因为那片林子松树很高大，地上又落满了松针，厚厚的松针层和充沛的雨水，给菌子的生长提供了绝佳的场所。才生长出来的菌子呈橘黄色，采摘不及时，也会呈灰褐色、铜紫色，时间再长一点，它就会腐烂变质。
松树菌的生长环境独特，对生态条件要求严格。我们经常在连阴雨停下后的几天去采摘。这些菌子辨识度高，有的一眼就能看见，有的躲在松针下面。有成片的，一朵又一朵，也有零星长的，高低错落，运气好一次能采一篮子。母亲告诉我，采摘时要取大留小。我喜欢松树菌，一是它的颜色好看，第二长得也很可爱，三是口感鲜美，营养丰富，食药兼备。那时候母亲最喜欢给我们清炒松树菌，一点青椒，或一些韭菜，好看又好吃。当然，如果有鲜五花肉或腊肉加持，肉有菌的清香，菌又吸附了肉味，绝对是人间佳肴。而我特别喜欢一口一个松树菌，那种幸福和满足，至今让我念念不忘。松树菌除了焯水爆炒，也可以煨汤，还可以晒成干的菌子，更是风味独特。无论用哪种方法，野生松树菌作为现在稀有的食材，做出来的菜肴味道都非常棒，鲜、香、嫩、滑，这种独特的味道是其他的蘑菇比不上的，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吸纳了天地雨露灵气的人间真味。
松针是松树的叶子，呈针状。我们小时候也叫它松毛。干的松毛呈棕褐色，在生火做饭的时候会抓一把放到灶洞里，用来引火。因为富含油脂，松毛燃烧特别快，特别充分，所以是很好的燃料。秋冬季节是松毛掉落最多的时候，放假了我们就会跟着大人到松树林里去筢松毛。每人都拿个竹筢，大人们挑一担箩筐，或拿几只麻袋蛇皮袋，而我们小孩子，往往会拎一只竹篮。到了松树林，就用竹筢把地上的松针，筢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然后装到箩筐里、麻袋里、篮子里挑回去。有时候我们还会带一根长长的竹竿，一头带铁丝钩，用来钩取和敲打松树上的松塔。因为松塔也是很好的燃料，也比松毛更耐烧。
松树开始换叶子时，松针会铺满地面，又厚又密又软，我们在松书林里玩游戏，或捉迷藏，玩累了就会躺在松毛上面，双手枕着头，眯着眼睛，跷着二郎腿。阳光透过树林洒落下来，地上软软的，身上暖暖的，好不惬意。有时候树上会突然掉下一只松塔，或落在地上，或落在身上，让人惊喜。偶尔还会发现一两只松鼠，它们有时会从身边掠过，有时会爬上松树，引得我们追逐嬉笑。
松塔实际上是松树的种子容器，小时候我们也叫它松苞。松塔的形成，标志着松树生命周期的一个重要阶段。但老家那片松林长的松塔，我的印象中没有什么松子，仅仅是个松苞而已。它们通常在秋季成熟，随后在风力或是牛群活动或者重力的作用下掉落下来。成熟的松塔颜色变深，松塔鳞片张开。燃烧过后的松塔会炭化，余温非常高，在冬季我们会把它从灶洞里扒拉出来，放到火坑里面用来取暖。
植物学家约翰·缪尔说：“在大自然中，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每一只昆虫都有其独特的故事”。而每一片叶子，每一个果实，都可能隐藏着生命的故事，松塔亦如此。只是，环境变了，时代变了，过去松塔是我家曾经依赖的生存资源，现在的松塔，我把它作为艺术品呈现在我身边。
在松林里会偶遇小松鼠，它有大大的眼睛，光滑的皮毛，圆圆的小耳朵，柔软的大尾巴，它活泼好动，我很喜欢。松鼠十分的机灵，平地里它一溜烟就没了踪影，感觉遁地了一样。要么它轻轻一跃就跑到了树上，如履平地，偶尔它会停下来，狡黠地回头看你一眼，还用前爪巴拉巴拉脸，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们几个小伙伴曾想方设法去捉小松鼠。想到它爱吃坚果，没有松子，我们就在林子里找来了能制作凉粉的像子，用像子引诱它回来。我们先在松树附近的地上挖个坑，坑里面放好像子，坑的上面用筛子给盖住，在筛子一端用一根棍子支起来，拴一根绳子，然后离得远远地匍匐在地上，手拿绳子的另一头，静静地耐心地等着松鼠自投罗网。一连好几天，就在我们失去信心的时候，一只松鼠一步一趋望地靠近筛子，小心翼翼地进到里面，我急忙一拉绳子，终于成功地捉住了一只松鼠。松鼠虽然有极强的攀爬和跳跃能力，但它储存食物的树洞和地洞，往往是我们关注和寻找的地方，但他们往往会用泥土和落叶堵住洞口，十分隐蔽。这种行为不仅展示了松鼠的智慧，也展示了它们的可爱。松鼠的粮仓里一般会藏有松子和板栗等我们小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当然，即便发现这些，我们也不会全部取走，会留下一些以备松鼠过冬食用。我特别喜欢看松鼠吃东西，它用爪子抱着快速剥皮啃食，看起来十分可爱。
如今，老家的松树林已不复存在，关于松树林的记忆和快乐，会在农贸市场偶遇松树菌的那一刻油然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