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嗅花香
文/张晓雪
近日又忙了起来,桌子上乱糟糟的,一沓一沓的作业本像是流水线一样,一批换着一批。加完班,天已经大黑。教学楼后的小山沉默着,只剩门卫室的小屋还发着光,顺着这光走过去,开门,关门。像往常的任何一个加班的日子一样,沉默地走下下坡。
一只猫悄然跳过。小区的猫有好几只,像是流浪猫,却又都干净。不像流浪猫,却又四处乱窜。我见过一只黑猫,一只白猫,一只黄色的大肥猫,剩下还有几只小家伙。那只黄色是“老朋友”了,总是窝在下坡上的一窝草丛里面,冬天的时候,眯着眼睛,打着盹,那焦黄色的皮毛,不知是否晒了太多太阳,更显黄了。每每看到这些小生灵,我总摸摸兜,再看看手提袋,很可惜,什么零食都没有,只能无奈看看再走。
那年有一只白猫,好像是生了小猫,躲在下水道里。那只白猫,雪白,不脏,有两只蓝色的眼睛,胆子极小,总是躲在下水道瞪着圆圆的双眼盯着外面,喵喵地叫着。她应该饿了,又胆小害怕。我这样想着,经过菜场的时候,看到鱼摊,顺手买了条鱼。不大不小。太大它们吃不了,太小不够吃。老板问破肚处理不?我想想,既然是猫不是人,倒不用太精细,不处理也是可以的。我拎着红色塑料袋去了那个下水道旁。旁边的花坛里种着香樟树,红色的叶子上斑斑点点,黑色的小果子从树上掉下来容易打脏衣服,花坛下少有人来往。我撑开红色的塑料袋,放在树下,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花坛下只剩一个塑料袋,鱼没有了。应该是被白猫吃了吧。我这样想着,和朋友分享着这件事,末了感慨一句,“小猫真可怜。”朋友问我,“小鱼不可怜吗?”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倒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了。是 ,我只看到了我喜欢看到的猫,自顾自喂了它,以猫做主语,与我而言,我救活一只猫,这是“善小”。若是以鱼做主语,与我而言,我让一条鱼失去生命,这是“恶小”。到底怎么做才是对?“善小”和“恶小”本就是一对反义词,同时出现在一件事上是否是自相矛盾。其实从同一件事情上,不同的角度看,结果自然也是不一样的。横看是岭,侧看成峰。远看是低,近看是高。山还是那座山,事还是那件事。只是观察者的方位变了,角度变了。所以万事没有“绝对”,只是对应点不一样。“小善乃大恶,大善亦无情”,善与恶,好与坏,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在“利他之心”的情况下,该去多分辨。自此我再未买鱼喂猫,不过再看到这些小家伙,还是无奈摸摸兜,只可惜手头没有小零食丢给它们。
楼下种的全都是桂花树。十月初,开得繁茂,桂花的香气争先恐后闯进鼻腔。十月底,这片馥郁渐渐隐退。十月底,天气已经很凉了,好多的花都谢了,只剩下满树的叶子,有的甚至叶子也开始落了。风穿过树叶的空隙,就像穿透我的毛衣缝隙,呼呼地响,沙沙地响。使用的拟声词取决于这棵树树叶的稠密稀疏。我常常闷在办公室,偶尔出来转转,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篮球场和教学楼交错的角落探出一丛夹竹桃,玫红色的夹竹桃,在萧瑟的秋风里轻轻摇曳,在一片凄冷中不似明显,却又明显。这般冷的天气,怎么会遗漏下这一朵夹竹桃?任留她在这一片肃杀中孤芳自赏。夹竹桃不陌生。总是开在路边。尤其是铁路边。每年暑假,总是有各种外出培训,全是在南方。南方的夹竹桃,太常见。火车车轮与铁轨的轰响声像是打铁匠在我耳边有节奏地打铁。漫长的车程,总是靠在窗户上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车窗外全是夹竹桃。玫红色的,白色的。红的居多,白的点缀。花多,叶少。即使火车飞速驶过,眼前一片模糊。却还是像透过雨天玻璃一般,红花绿叶,洇成一团,红的居多,白的点缀。这条离家的路,大片的花像霞一样。后来参加工作,每周回家,高速路边也是大片大片的夹竹桃。玫红色的,白色的。白的居多,红的点缀。花多,叶少。这儿的山石坚硬,夹竹桃却开得壮观,乱哄哄的。可能是过于顽强,每个路边都常见她的倩影。这条回家的路,大片的花像雪一样。如今参加工作,又见“老相识”,不免惊喜,想想也是缘分。遇见的人,发生的事,若都是注定要遇见,要发生的。那遇见的花,是否也是一种缘分?在冷涩的秋风中孤芳自赏,在这坚硬的土石中身不由己,悄然躲在一隅远远地绽放一两日。
他人观花,不涉你目。如今再看那一朵夹竹桃,也不觉可怜了。她等到我,亦或不是在等我,却好在又等到我,我们相互慰藉,在这苍凉萧瑟,脆薄如纸的秋天,增添一抹玫红。好在在凋落之前,无意一瞥,互相成就。
生活的乐趣原本就在这些细微之中,享受当下的细微小事。很多所谓善恶,所谓的喜欢和不喜欢,慢慢都会渐渐沉沦,再浮上来,就像花会落,花会开。万事的思考,总是思考不完的。明天会遇到哪只猫,会看见哪朵花,看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不得而知,何不等明天醒来再说。而今天,细嗅花香,静赏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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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雪:小学语文教师,文学爱好者,三粒粟成员。座右铭:奉献是教师的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