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吕德里茨,离开那些被船的需求所困的岁月,那些干燥而明亮的日子,长长的倾斜木制码头,街道尘土飞扬,还有频频出现在小镇上的重复脸庞。在历经两次失败的起航后,我们终于起锚。目送着几艘帆船向西驶去,我们继续寻找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以拆解船只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最后的准备工作,我们清理船体
我们储存
我们准备各种蜜饯 -
在移民局的一位女士惊讶且怀疑的目光下,我们完成了出境手续,并又多待了一天。我向她保证,这次我们真的要启航了。Diego在另一艘船上正在换油,我们不得不为此工作。翌日,我们在日出之前醒来,感到离别是如此地真实:船只准备好了,船员们也蓄势待发。我和我的同伴默默地操持着最后的工作细节。这个早晨格外温暖,微风轻柔吹拂,我们缓慢地将船尾锚从泥里拉出来——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做这个动作。Diego的声音宣布:“自由了!”我感到这个词从未被使用得如此完美……自由地启航,向着海出发,与这片海域投降。就这样,我们扬帆起航,随风而去,远离陆地和它的喧嚣,及其那些有节奏的时间。Oiuna向港口控制中心告知我们的离开,我能听见控制塔代理人Evaldyn回应道:“我爱你,我的宝贝,我最小的海上水手。”
我们升起了帆,两只顽皮的海豹陪我们走了一小段路。渐渐地,沙漠消失在迷雾中,海洋敞开,闪烁着粼粼波光。Diego的手臂,海的呼啸,与“托尔图加号”一齐在水中摇曳,安稳地启幕这趟航行。喧嚣渐渐平息,时间放缓。啊!最后,终于,我们启航了。
第一晚,GPS停止了工作,恰好在一个月前一位朋友也在这里失去了所有连接的区域。第二天,只是轻轻一碰,它又重新开始运行了。我们不禁设想,也许它不是被修复的,而是信号回来了。没有人意识到,我们正在一个没有信号的海上漂浮。然而...我们的自动驾驶仪更彻底地罢工了。我们随即安装了在希腊制作的风向标“Dimitri”。在吕德里茨,我额外自制了一张帆,它的效果很好。像所有的风向标一样,我们必须稍微减少帆,或设置一个球帆,以便它能更好地引领航行。航向路径蜿蜒曲折,让人认为前方将变幻莫测,但事实上船开得很好。
我们亲手制作的风飞行员“Dimitri”——
第二天,风很柔和,轻柔而有力地持续吹拂;海是如此地美丽。突然,Mae发现——一头座头鲸出现了!它那比船身还大的灰色体型,正缓慢而有秩序地在海里游动,离我们的船很近。周围一片静谧,你唯能听见水在座头鲸身体内喷涌而出的声音,那是它的呼吸。在那庞大的身躯后面,我看见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时间和参考系。这很迷人不是吗?它如此接近,不可改变,近乎永恒。Mae说,它很平静,像海一样深邃平静。PONER FRASE MELVILLE?
那时,信天翁和一群大型黑鸟,及另一些极小的黑白相间的鸟儿陪同着船前行。几天后,大鸟消失了。但那些小小的“海燕”仍继续在这片水域上翱翔。它们看起来像一排小飞机,羽翼一动不动。
我们中的四个,几小时地沉浸在各自的阅读中,然后分享它。海没有尽头,我以为我们是孤单的。品味孤独,远离所有无用的喧嚣。但很快我意识到这不完全是真的。我们被作家们陪伴着,滋养着我们的思想和想象力;有时是百科全书,有时是一首诗或一部小说——人类最至美的部分与我们在一起。
船上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和谐氛围。当海面风平浪静,在驾驶舱里,我们聊天,笑着回忆过去的航行,互相朗读喜欢的摘录。当海面变得汹涌,我们则走进里面去,躺在床上阅读,只是阅读。
当然,平静的日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和庆祝。那时我们可以走出去,钓鱼,坐在船头,一如往常地做饭、整理船只。但我也发现汹涌澎湃的海是如此地迷人——它定期创造激流的碰撞,与从南方飘来的浪花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海面上荡漾起微笑。这让我想起了印度洋的湍流。即使在南大西洋上闪烁着一种严肃的颜色——更灰,或泛起深蓝色的光,但那么多卷起的浪花和泡沫扑哧扑哧在这里凝聚起伏,弥漫着令人雀跃的气息,使之与低纬度的肃穆相去甚远。在惊涛骇浪的日子里,前来拜访的“海燕”却愈发多了起来,尤为优雅地于天际之间盘旋。我在Moitessier一本书上查询时,发现了那些一路陪伴着我们的鸟的名字。多么美妙啊!它们懂得如何不拍打翅膀就飞翔。它们滑行,潜入海中,几乎只触及翅膀的尖端。我们这儿离陆地有几百英里,它们会在哪里休憩?另有一只相似的鸟儿也出现在此次飞行中,但它是纯黑色的,唯独眼睛四周有一圈白色。诚然,让那片海与从南方而来的波浪交织是困难的,但它那气势磅礴和变幻莫测的美叫人目眩。
在那次航行中发生了一些事故。大三角帆因我们的错失致损。但我们对这套组帆如此依赖,于是决定将球帆保留下来,即使风势已经明显感觉到在增强了。风力可能已达到了约二十节,不时有一阵阵狂风呼啸,猛烈袭击。我们的下支索也断了。一天,海面正风起云涌,我们从船内听到异常的响声,于是Deigo在他的位置上系了一根绳子,决定在剩下的航行中放弃使用主帆。没有主帆,没有前帆,没有自动驾驶仪,我们使用热那亚帆继续我们的航行。我们还有另一只更旧的前帆,风势凶猛,我们不能使用它。但船上的气氛很好,涌现一股信心的浪潮,一种恒定的轻盈。有时,在我值班的那些月夜,我想到那几毫米的铝把我和那个深渊隔开,浩瀚无垠的水包围着我们,我会感到阵阵眩晕。船就这样走了,有时向西北,有时向西南,Dimitri小风向标运载着不知疲倦的信风,永不停歇。
在那段印度洋航行中,我们被领航鱼、条纹鱼温暖相伴,真正意义上的陪伴——它们日日夜夜与船只一起行驶数百英里。我过去常常看望它们,至少一天一次;如果我在船头找不到它们,它们就在船尾。因此在这次旅行中,很快能发现这儿没有领航鱼的身影出没。然而,我们观察到一些极小的白色水母,像一张张小帆探出水面。它们不像葡萄牙战舰水母的头骨,我们无法识别它们。有时一条小鱿鱼或一条飞鱼会落在甲板上,让猫咪的生活总是充满乐趣。
风在第十天左右发生了变化。风在减少,云很蓬松,整个海面云淡风轻,风平浪静。我们大胆地拿出第二张前帆——一个更小的前帆,是几年前一位朋友送的礼物。第一天,前帆的增加让人欣喜,比单独地使用热那亚帆要安逸得多。傍晚我们把它放在外面,在第二天早上,尽管海面平静,安装它还是遇到了不少困难。它有些破了,但我们忘记了这件事,大海不会原谅这些错误。当晚上我们考虑将它拿出来时,它已经撕裂,肉眼可见的一分为二,尽管当时的风力还不超过十节。看到这般惨况我们感到痛心疾首,于是换回那不稳定的热那亚帆,无奈在旅程中总是被剥夺到极致。
接下来的信风勉强持续了两天,又恢复了往常的风力。那些风是如此迷人,不知疲倦、夜以继日地用生命在吹拂。尽管航行繁忙,我们决定在穿过零度经线时向海里扔出一个漂流瓶,并开始幻想着——它会度过一场怎样的旅行?瓶子里的信息是什么?在瓶子里旅行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画了画,写下我们的联系方式。“我们正在创造一个宝藏”,Mae感叹道。“现在还不是宝藏,但如果有人找到它,那么它就是”。捡到一个漂流瓶,里面会住着什么信息?带着纯粹未知的喜悦,我把瓶子扔进了海里。
在离圣赫勒拿岛大约一百五十英里的地方,海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更多的飞鱼环绕着船四处潜伏,其中还有一些是鲷鱼。一天晚上,Mae捕到了一条二十公斤的金枪鱼。几乎是历经一整个小时与它斗智斗勇:放线、遛鱼,使之疲乏。有一次Mae让我打开引擎以耗尽鱼的体力,引擎却给我带来一个油警报:过滤器有问题,而我们没有可替换的过滤器。这才使我们意识到,船将要在没有发动机的情况下抵达圣赫勒拿岛了。
Mael 和 20 公斤金枪鱼
在与鱼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斗争获胜后,Mae利用大部分晚间时光处理它们,给大家带来了数量惊人的鱼类食用。于是我们的生活饮居开始围绕着这些鱼转了。
早餐:鱼酸橘汁腌鱼
午餐:鱼帕科拉
点心:炸鱼饼
晚餐:炸金枪鱼
然后呢?还有很多蛋糕、咖喱、炒鱼片,以及不少腌制品……就连猫也吃不下了。在餐桌上听到了一则不协调的对话。“嘿,你说得很多,但吃得很少。”“我只是不能再吃蛋糕了。”“你们没看到我,但我吃了很多。”“我们做个计划,再吃一个就结束了。”
我正在热牛奶做金枪鱼饼,Deigo正关上腌制品。突然,一阵波涛激情翻涌,以致船舶颠簸摇晃。我们快速抓紧锅和罐子,以便继续工作。“燕麦还不错呢”,迭戈喃喃自语道,逗得我们忍俊不禁。
在航行倒数第二天,一只新的鸟儿出现了,体型较大,喙部略显修长。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信号:我们要接近陆地了(我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那是在公海上的最后一夜,当我轮班去睡觉,我梦见我在航行,在大西洋中央,在“托尔图加号”上掌舵,面前是一望无垠的蔚蓝海域,掀起层层浪花滚滚而来。满溢着无限的幸福感徜徉在梦里,我感到,没有哪个时刻的大海比此刻美丽。当我醒来值班时,天还黑着,我走到驾驶舱,Diego向我朝着远处指去——那是一块陆地。在月光的笼罩下,岛屿是一幕巨大的阴影。它看起来像是一条在汹涌的海水中沉睡的大鱼,或一只巨鲸。我想,这十五天对我来说太短了……十五天远离尘世。此时,我对“托尔图加号”的船员们感到无比感激,他们无疑是世界上最好的伙伴。
风很大,船速太快了。我们决定卸下几乎所有的帆,只留下小小的热那亚帆。减速,减速,直到太阳升起,在阳光下接近这片土地;没有引擎,没有主帆。
风很大,船速太快了。我们决定卸下几乎所有的帆,只留下小小的热那亚帆。减速,减速,直到太阳升起,在阳光下接近这片土地;没有引擎,没有主帆。距港口十英里,离海岸四英里处,风势仍然凶猛,此时等待黎明的到来仍有一个小时。第一缕曙光来了!一些白色的鸟儿迎面而来,轻盈得彷佛纸制般。它们是“仙女燕鸥”(Gigis alba)。我怀着确切的好奇心,笃定我们将在岛上与它们再次相见。当船绕过海角时,天已经破晓。风正有秩序地吹拂,不是很强,于是我们释放了一些热那亚帆。此刻,我们正朝着远处可见的詹姆斯镇前进,计算着在没有引擎无法行驶太远的情境下是否能顺利抵达。Mae扔出了钓鱼线,紧接着风速增强了。后来,一名圣赫勒拿岛的女裁缝Wonda告诉我们,许多水手在那个海角会撕裂他们的球帆,因为风可能在某一瞬间强势袭击,毫无预警。当Deigo和我试图减少帆并与港口控制中心沟通时,Mae捕到了一条七公斤的黄鳍金枪鱼。空气中杂糅飞舞着混乱的句子:“放开帆!”“港口控制中心在呼叫!”“我抓到鱼了,我抓到鱼了!”“卷帆绳卡住了!”“是黄鳍金枪鱼!它很大!”“我们必须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引擎就来了!”“我不想再吃金枪鱼了!”这真是荒诞的一幕。
我们减少了热那亚帆,这阵狂风没有摧毁任何东西。Mae取出了那条七公斤的金枪鱼,承诺他会卖掉它,我们就不必再吃了。(事实上他很难做到,因为圣赫勒拿岛上有很多金枪鱼,当地人只能帮忙借一个冰柜给我们,这样就能在吃完美味的金枪鱼之前稍作休息)。我们设法与港口控制中心通话,并对此确保我们一切顺利,但他们坚持要派免费的“救援船”给我们。这确实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因为在离詹姆斯镇一英里的地方,群山吹坏了所有的帆。他们把我们拖到锚地,在温暖而微妙的欢迎过后,让我们好好休息。
几小时后,我们上了岸。我的腿一时不知道怎么了,恍惚感到脚踩棉花,大地在轻微地浮动,我不得不停下来好几次,被那种奇异的眩晕所困扰。我感到内心正升起某种异样的感觉。寂静的岛屿、鸟儿和鲜花就这样在我眼前……让我对这非凡而新奇的一切充满了探索欲。而在身后,亦或是内心深处,我不知道,那片海洋,它的恢宏,它的音乐和它发出的所有回响如此浩瀚。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返回,看见这片美丽的土地,感恩一切的到来。同时,不知为何,我奇异地想要回到那个以某种方式存活在心中的水域世界;也许,它已与我的一部分不可分割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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