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政对谈
对谈人：牧羽尘&张半残
牧羽尘：前几天这篇文章提了一嘴「西政的校情和老中的国情还挺配套的，简直是一个经典的大体制下的小体制」，应该说，中国政法大学的牌子当年没给西政，确实有点遗憾。单就气质和模式而言，西政是最能代表中国广大政法院校的：庞大又破碎，外新内旧，一直在急剧变动中；建制完整，各自为政，整合欠佳，内部一堆窟窿；能躺能卷，什么人都有，奇葩类型丰富；培养方案贪大求全，保量不保质，但也有好老师，同一张饺子皮里啥馅料都能找到点；人数最多，鱼龙混杂，上限和下限都很离谱。活脱脱一个校园版的老中缩影。
张半残：单看牧兄这一段，其实这可以说是专科制政法大学的特征。我不好说这是个性还是共性。西政这种上限极高下限极低的情况，是因为它只有法学，一年两千多个法学生，于是就在法学赛道上直接开启养蛊模式。其他学校未必就不是养蛊，只是组织结构和人员构成不同，进而接触的信息不同，养蛊的养法不一样。西政学生的特点就是非常努力，但是与北京上海地方的学生相比，他们更容易陷入无意义的内卷。北京上海的孩子能接触到更好的资源，较早认真学外语、刷实习。西政的很多孩子则让人很心疼。他们真的很努力很认真，但没有方向引导的努力，要么陷入了应试的内卷，要么转向了搞潜规则的那一套。另外，你可以假设一下你是大爹，你希望体制内的中层官僚是什么样子的。与各大985以及华政的相比，西政更符合这种气质。（牧：对，西政一眼老中经典皮肤。）
中国政法的牌子给了北京政法，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北京。中国的政法中心只能在北京，而不可能在上海，更不可能在重庆。也正因如此，西政在中游、中上游地方法学院校当中具有典型性（牧：也就是在老中基本盘里具有典型性）。西政可以说是成也地域，败也地域。在别的地方闹革命的时候，西政当年默默保护起了一批资料和老师，因而才有了78级神话。（牧：以及恢复高考之后动作最快，狠吃一大波人才红利，堪称萃取模型的巅峰时刻。）后来西政的没落也是吃亏在了地域封闭上，尤其是取消司法部直属，下放地方以后。（牧：话是这么说，但比起西法大，西政的命还是好太多了，西法大被地方恶心了整整两代人啊。）
另外，相较于其他名校，西政的超一流精英个体其实比较少。西政学生上限极高，体现在从学生里面抽卡能抽出不少A、SR，但是很少有SSR级别的巨佬。除了当年的邱兴隆等个例，我们今天也很少看到有西政的老师、学生提出一些激进尖锐、标新立异的观点，搞出一些非常瞩目的创举。西政的学术风格整体偏向保守，但这种保守不意味着落后。而在很多时候，那些传播最广、影响最大的东西，往往并不是最优秀最耀眼的。西政的这种保守与中庸，使它难以站上舞台中央的C位，但却牢牢占住了体制与行业的中坚位置，这批汉弗莱式的政法工作者对决策与执行有些潜移默化的深刻影响。
牧羽尘：你对SSR的定义是李锡鹤那种才算？
张半残：张明楷、韩世远那种，未必有颠覆性的创举（毕竟教义学的范式已经相对固定了），但有自己较完整的体系与理论贡献，对本土法学的发展有里程碑式的作品贡献。
牧羽尘：西政的本科生里有SSR，只是他们还需要十到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发育完成，进而被世人看见。
张半残：翁壮壮，潘欣荣，陈永乐。
牧羽尘：他仨当然是，但最强的那个SSR其实润日本了，井喷期的时候每个月都能搓出来一打狠活。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知道的人不多，但ta是狮心阁的影子元老，戊戌年之后我所有大文章的默认第二作者。
张半残：有时候世界挺小的，超级个体之间互相吸引，之前和王恒聊天，王恒说现在年轻人里面认真搞法理学的越来越少了。我：我听说过一位师兄，陈金钊老师的学生，叫翁壮壮。王恒：他是我学生啊！
牧羽尘：哈哈哈哈哈哈世界真小，我是陈老师溜号的研究生。
张半残：不过西政那地方确实留不住人，我勉强也就算是张A卡，都润了。我现在在学术方面其实没太多东西，只不过野路子多点。还是得认真读书啊，下个版本的孩子们很强势，那天一个大二的学生来找我讨论民法问题，聊了一会以后，我：这他妈是大二的？你真不是某个大佬看我最近太跳了，来消遣我的吧？
牧羽尘：我前天在肇庆吃豆花的时候旁边坐了一家子人，孩子白得不像话，又白又秀气，我说简直像混血儿。她家人说确实是混血儿，她爹是德国的。平时娃儿和她妈聊天用普通话，很标准，没口音。和他爹聊天用德语。出门在外用英语。咱们的博士终点数值，是人家的人生起点数值。
不过世上也不是只有治学这一条路，王敬宣从西政毕业之后就没走学术路线，去实务界了，二十多岁的年纪，过手的诉讼标的总额已超22亿人民币，多少法律牛马一辈子也做不到这个数，对敬宣只是起手式，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另外，敬宣今年正式入阁了，下面也会在狮心阁开课。
张半残：哇靠。王钦玄倒是没走法律，前段时间开辅导工作室了。我觉得他想法很明智，充分说明了思考学术问题不必困于高校内。
牧羽尘：王小宝是吧，老人物了。
张半残：是的，我张某人的路又在何方呢。
牧羽尘：走一步看一步呗。
张半残：唯有如此。
狮心阁 2024.08.11
粉色鼹鼠 校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