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归来
文 / 徐国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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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编著的《常熟手册》
“星期六——八日,乘十一时二十五分京沪车到苏州,即乘小轮,大约七时半到常熟(在石梅)。星期日——九日,晨六时半向北行,经言子墓虞仲墓,出北门到兴福寺(即破山寺),再到三峰寺(即清凉寺),再到祖师山(即报国禅院),游剑门(拂水)再到维摩寺,进西城到老公园(逍遥游)到昭明读书台(县立女高小)回旅社。”这是我们事前的行程。
考时人笔记:“虞山据常熟县之西,跨山筑城,山高一百六十丈,周四十六里有奇,山东有昆承湖,一名东湖,山西有尚湖,亦名西湖,山有虞仲遗迹,故名虞山云。”
从虞山俯瞰尚湖
我们到苏州后,就在平门外一座很壮丽的桥梁边的轮船局里等轮船。这时轮船已由常熟开到苏州,因为尚须驶至阊门之后再还到平门,所以不得不等。
我和詹先生二人偷闲过桥进城直到北寺塔,塔的最下层,设有一个暗沉沉的售票处,每人代价小洋一角,取了两根筹,直趋塔上,实行“步步高升”一句吉利话。
进去时候,暗得比售票处还要利害,我们从光线充足的路上突然转入这个区域,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走上一层,就亮一些,愈到上面,就愈亮。
恐怕轮船要来,不敢多耽搁,走到四五层,不敢再上去,立刻还下来,箭也似奔上去,风也似奔下来,匆促之状,使旁人见到了好笑。还到埠头,各人累出一身大汗。
船到常熟,天已暗黑,在几盏黄澄澄的街灯之下,常熟的面目,就这样模模糊糊的显现在我们眼前。我们都是初次到常熟,颇感受一种新的趣味。
依预定计划,每人一辆人力车,到虞山旅社,每辆代价小洋两角。一路上曲曲折折,似乎在一条极长的弄堂中奔前程。胡先生盛称街道清洁,我则觉到车子经过的地方,很像苏州住宅区的“巷”。
我到旅社看定房间,就走到大街闲步。大街上并无特异之点,完全是一种普通城市应有的现象。
次日,早餐以后,雇定四顶布顶藤座的山轿,出发游山。虞山旅社,建筑在山脚,这时四肩山轿出发,就依着山脚向北进。
四个人中,我最瘦小,胡先生最肉感,几个轿夫为调节重量起来,把我和胡先生作为他们的交换品。以后每下轿一次,即换掉一次。不久便到了新公园。
新公园是在山麓,而且靠近城墙,城上前几月战士们所挖的壕沟,还没有涂满,里面已长有小草,这东西虽然历时未久,却是我们民族战斗史上的重要瘢痕,颇足引起深切回味。
由新公园出北门在到兴福寺,一路上贞节牌坊,特别来得多,有几座还很新。林先生在前面轿子里说:建贞节牌坊的女子,大约在生时性欲很强,因此把丈夫磨折断了命,以致不得不守节。
兴福寺一名破山寺,唐朝常建有破山寺后禅院诗:“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俱此绝,惟闻钟磬声。”
兴福寺后禅院的 “三绝碑”。碑上是宋代书法家米芾手书唐代诗人常建之名诗《题破山寺后禅院》,为清代雕刻家穆大展所刻。米芾书碑时,对原诗作了一些改动。常建的诗、米芾的字、穆大展的雕刻,就成了兴福寺的“三绝”。
胡先生在寺内极力想找这首诗,但是到底没有找到。后来问魏先生,知道刻有此诗的碑石,在一个我们未曾走到之处,当然找不到了,兴福寺的头门,离寺很远,是一座木质建筑物,完全是一种东方气息,朱红色的漆,已经风雨侵蚀变成肝色,上面的兴福寺三个大金字,从门里望进去,一条长路在两边参错杂树之中蜿蜒躺着。
风声鸟声,不时送到行人耳边;在空心潭前的一间四角方方十分高爽的屋子里,小坐啜茗;水味比较上海自来水,自然高明得多,齿颊间觉得有一股糯米香味,不知是水味还是茶叶味,不能辨别。这屋子里大概叫什么堂,我记不起来了。林汉达先生携有摄影机,我们就在潭前摄了一个影。
出兴福,取道三峰,道路渐形崎岖难走。所谓三峰,意思是虞山的第三峰;上面有清凉寺,可说名副其实,真是非常清凉。轿夫要叫我们就在寺内买饭吃。这时不到十点钟。我们觉得太早;轿夫们都说再过去到报国寺,是没有饭卖的,但是我们没有照他们意思办。
1948年编著的《常熟手册》关于“三峰清凉禅寺”的介绍
三峰多大树,雄峻超出兴福之上,不过兴福别有一种轻微的清芬气息,使人发生幽然之意而又不觉过于寂寞,这是三峰所不及的。
下三峰越岭趋祖师山,山坡已由斜势而渐挺直,这一条路程,约有三里余,或很多险峻之处,轿夫们时常操着常熟土白和术语,前后照呼,看他们很是费力。两旁以松树为树中之主,不知名的矮枝绿叶,也比较茂盛。
祖师山顶,有报国寺:这是虞山主峰,别有一番豪爽气慨,我们且不入寺,循寺前山路,转到剑门,方才豁然开朗,眼前望见一片湖光(即西湖)平列如镜;一块块田稻,望下去赛如地上嵌着翠玉,湖中偶然有几只舟棹往来,好比几只水鸭,坐井观天之辈,到此一度纵望,必能恍然大悟,惊喊着世界原是这么伟大的了。
剑门多危岩,充分表示着一种倔强态度,虽有石级可循,走起来仍要加倍小心,否则一失足准要成千古恨。
虞山 剑门
剑门云者,是一处峭壁之上,顽石开裂,对立左右,在隙处透露着天光,如受剑劈;传说吴王曾在此处试剑,我想吴王恐没有如此神力?剑上虽可加以宝字,恐也未必如此锋利?传虎丘试剑石,也是吴王所劈,这可不必仔细追考,只认它是有味的传说就是了。在剑门游眺,比较最久。以我和林汉达先生为最勇于奔跑,詹文浒先生次之,胡山源先生老是坐在一块顽石上不肯动。
自剑门返,入报国寺。寺内平淡无奇。那时已十二点钟打过,轿夫们嚷着肚子饿,我们的肚子,也有闹风潮之势,不能不设法敷衍他一下。向寺里的厨房买饭,坚不应允。经了种种方式的交涉无效,林汉达、詹文浒两位洋装先生不能耐,就开始自由行动,他们慌了,不得不接受卖饭要求,八个抬轿人,四个坐轿人,据云尽米五升,确否未详考。
越祖师山取道维摩寺,路上绿树很少,山势也渐平,下午的日光,照耀着光秃秃的山顶,大有沙漠行程的意味。维摩寺里,有一座望海楼,但是我凭窗远望,不能发现海之所在,我近来目力大坏,在要用到眼睛来享受的去处!往往很吃亏。
出维摩寺,一路又经过石屋涧,值天睛,一此水都没有,只留着石上暗绿薑黄的苔草,给我一些此处确是一条涧的信任而已。在桃源涧,可以下望常熟市区全景,只见一点点黑的屋顶,和一点点白的墙壁,交织成一个不规则的图案;但其中一塔孤峙,十分清楚。
桃源涧
即游桃源涧,就遵山道下山回旅社。到旅社时约三点三刻左右;魏先生已坐房间里面;不一刻,张冠和先生也到。于是我们六位同事;就在虞山旅社酒叙(菜都是外面叫来)。
我不能喝酒但是很喜欢喝酒,我不敢说借酒浇愁,只觉得酒对于我很相宜罢了。因为心里快活,酒量又不好,结果醉意颇浓。饭罢魏先生自去,张先生邀我们同到他家里坐一会。从张府出来,一直到旅社相近的老公园;老公园有逍遥游剧场,我们事前已定好座位,就入座看戏。
我一吃酒,就特别兴奋,和不吃酒时,完全变了二人。此时我大发神经病,高谈阔论,旁若无人;又摸出小册子,大画其图,一点都不知道难为情。看戏看得很满意,兴尽而归。
星期一晨六时余,我们坐了四辆人力车和常熟告别;我对常熟不过一日之缘,可是当轮船开行之际,也有些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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