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编纂对新见“太平天国”史料的极度重视
文 / 孟东明
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的戴逸主任，系我亦师亦友，也是常熟老乡，他很喜欢我烧的家乡菜。2020年11月的一天，我与我的太太依惯例备了鸡汤面筋、红烧肉、油爆虾、草头（秧草）四个常熟菜，去铁狮子胡同看望戴逸先生。
之前，先生告知我说，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的新修《清史》（送审稿）已经提交外审，也同时上报中共中央宣传部了。当我们到先生家时，正巧戴逸先生召集编委会的四位专家，有黄兴涛、赵珍等人在开会，议题就是决定将一批在常熟新发现的有关太平天国的重要史料增补进新修《清史》（送审稿）中。看到先生对清史纂修的精益求精，我甚为感动。
戴逸，江苏常熟人（1926.9.10—2024.1.24），中国著名历史学家，新中国清史学科奠基人，当代中国少有的能兼通清代前后期历史的清史大家。曾担任中国史学会会长（第四届、第五届）。2002年8月，受命担任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主任（如今《清史》工程接近尾声，中国的24史将变成25史）。2011年，被聘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
后来，在家照顾先生生活的老四儿子戴玮就煮了米饭，把我带来的菜一起与黄兴涛他们共享了。再后来，遇见黄兴涛先生时，他与我又谈起了此事。怀想先生已驾鹤西去，不胜唏嘘感慨……
戴逸先生曾几次对我说，中国历史上的农民革命，是世界史上极为特殊的革命现象，次数之多，情状之烈，极为罕见！尤其是太平天国和义和团运动，特别是太平天国，对中国历史的影响不可小觑。先生在研究“清史”时，每每将这些事件与中国革命的成功之路相比较对照，以汲取经验，因而在“清史”编纂中予以了突出的处理。正因如此，尽管已上报了《清史》（送审稿），在新发现了太平天国的史料后，也要尽力想办法把有关这些材料增补进去……
今日见到常熟文史界朋友关于新见太平天国革命史料的文章，特此报备我所见所闻戴先生及清史编纂委专家们的工作，以飨文友。
1998年，中国史学会与常熟市人民政府联合召开“戊戌变法与翁同龢学术研讨会”，具体由翁同龢纪念馆经办。右五为戴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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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部珍稀太平天国文献，是在常熟发现
文 / 花亦明
咸丰十年（1860年），太平军攻占常熟、昭文两县，同属天朝苏福省，在常政权存续时约两年半，堪称短暂。失败后，遗迹、遗物经清廷疯狂剿灭，孑遗者屈指可数。
我们所能看到的有“报恩牌坊碑序”碑刻、虞山石营遗址、太平天国题壁墙、太平天国官刻本《钦定士阶条例》《钦定军次实录》及太平天国木印、田凭、船凭、钱币等，大致勾勒出常熟太平天国政权的面貌。
其中，尤以偶然发现的《钦定士阶条例》《钦定军次实录》受国内外研究者瞩目。
《钦定士阶条例》封面页一
20世纪三十年代初，太平天国研究专家萧一山至英国不列颠博物院寻找太平天国资料，见馆藏《钦定士阶条例》残本，共30页，缺第5、17、18页。日本内藤虎次郎写《大英博物馆所藏太平天国史料》一文时，未发现这是残本，谓“条例”34条。萧氏发现该书有缺页，指出内藤的疏误，考定“条例”共36条。还据《钦定英杰归真》所引《士阶条例·序》补了一页即第5页。所缺第17、18两页，找遍国内外博物馆，不见身影。
1957年，在常熟梅李区珍门供销站回收的废纸堆中，突然发现两册太平天国印书《钦定士阶条例》《钦定军次实录》，遂逐级上报。当年8月，由刚成立不久的南京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征集，并确定为完整初刻本。从此，《钦定士阶条例》完备的研究才成为可能。
《钦定士阶条例》封面页二
该书高27厘米，宽15厘米。每半页8行，每行20字。共33页。纸张泛黄，且有部分虫蛀。封面题“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辛酉十一年（1861）新镌”“旨准颁行”，署名：“钦命文衡正总裁开朝精忠军师顶天扶朝纲干王洪（仁玕）、文衡副总裁顶天扶朝纲英王陈（玉成）、文衡又副总裁顶天扶朝纲赞王蒙（得恩）制献”。辛酉十一年起，太平天国改国号为“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寓意太平天国是天父天兄天王开辟之国。为示新意，由洪仁玕领衔制订科举条例，由洪秀全“旨准颁行”。
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即在天京举行会试，而分别在各占领区域举行乡试。《钦定士阶条例》确定了太平天国的科举条例，凡考选规程、试场事项和品级、章服等，均作详细规定。并规定每年二月乡试，三月县试，四月郡试、省试。还把明清以来旧科举制度的士阶名称绝大部分加以更改。秀才称秀士，举人称约士，进士称达士，翰林称国士。武科的名称则相应改称英士、猛士、壮士、威士。预拟“自太平天国甲子科（1864）举行”。可是到甲子年，太平天国失败，洪仁玕也殉难于南昌，新的科举制度终未能实施。
《钦定军次实录》封面页一
另一本《钦定军次实录》是辛酉十一年八月刻印，封面“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辛酉十一年新镌”。是年春，洪仁玕“奉旨催兵”“出师徽（安徽）浙（浙江），催兵解安省之困”，感于途中所见、所思，“信笔挥写，或恭录圣旨，以化醒愚蒙；或为之诗，以起发志意；或为之谕，以剀切指明；或为之论说，以严辨是非得失。文浅意深，语近指远。”以此内容为主，也录存了洪仁玕以前所作的一些诗篇，其意为所见“触目惊心，思有以挽救之。”因此，是一册洪仁玕个人诗文集。又因其地位，是带有文学性质的太平天国宣传品，由天王洪秀全钦定刊发。《钦定军次实录》初刻本存世两本，一为常熟本，一藏英伦。
洪仁玕是天王洪秀全族弟，早期未参加金田起义。但清廷通缉洪氏亲属，他便亡命香港，得到学习西方近代文化的机会。己未（1859）年春，一路奔波投奔天京。时当天京内讧后不久，洪秀全特加殊封为干王，总理全国政事，实际取代东王，成为后期太平天国的朝纲领袖。洪仁玕执政后提出一系列改革措施，《钦定士阶条例》是科举制度的改革措施，《钦定军次实录》则是太平天国革命理念的宣扬。
《钦定军次实录》封面页二
梅李是太平天国昭文县的重点地区，文人墨客不乏太平军在这一带活动的记载，留下太平天国印书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令人惊喜的是当地某一位乡官，将其藏匿起来，躲过清军的搜索，并获得了成功。更加惊喜的是，他的后代不加珍惜，使其流落到废纸堆中，而被常熟文管部门所抢救，受到政府部门的重视与珍藏。
至今，《钦定士阶条例》完整本还是世界范围内的孤本；《钦定军次实录》初刻本是国内孤本。两书珍藏于南京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均列入“第二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经查，两书的面世被《梅李镇志·珍门卷》所失载，殊为可惜。
在太平天国文献、文物的研究中，常熟的贡献不可小觑。
清·江苏常熟太平天国墙头诗砖——常熟农民顾关泉家中发现，收藏于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诗用墨笔写在石灰墙上，自右向左10行，每行4字，计40字。其内容：“常热（熟）有妖，如若不退，百姓寿（受）难；天兵家（驾）到，不起（欺）子民，不烧房屋；如若团练，烧杀不留，劝至（致）百姓，逃者为高”。因书写人文化不高，故有五个别字。书写时间为太平天国庚申十年（1860）。此件墙壁题诗应为太平军向群众做宣传时所写，通俗易懂。
作者简介：
花亦明，原名花定。1949年生，家住常熟会元坊（今中巷）。徐州师院（今江苏师大）数学系毕业。受父亲花病鹤影响，倾心文物文史，在收藏鉴赏、文史识别、史志编修中兢兢业业，积稿累累。先后参与《常熟市志》《常熟史志》及多部部门志书的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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