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夜晚的色彩｜轻描
文摘
文化
2023-10-11 20:49
四川
夏天的夜晚，闷热，等到夜深了，这热气依旧退散不去。晚上十点多，我呆坐许久之后，突发奇想要出去走走。在这冒出的念头还落回去之前，我连忙换了鞋，钻进四面反光的电梯轿厢，在急速的下降中，我体会到一丝快感：某种连续性的乏味即将被打破。虽然我不知道我将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就算只是出去溜达一圈，就挺不赖的。骑着电动车从地下车库里出来，我的眼睛开始重新适应眼前这个世界。白昼鲜艳饱和的色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失真而抽象的几种颜色，大团的黑、含混的灰、明亮的白、还有氤氲暗淡的荧光彩。我像是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连出现的人都完全不同。小区门口，两个保安坐在石墩上聊天，抽烟的那位长叹短吁，看起来是在叙说什么心事。夜跑的青年，穿着明晃晃的反光背心，身材颀长，步伐矫健。偶尔能看到一家人在快步赶路，似乎是刚去串了门，现在往回家的方向走。要是早一点，傍晚时分，街道上全是携家带口的，那拨人吃完晚饭就出来溜达。现在的街景与那时不同，连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也早散了。不知何时开始，广场舞整得跟战队一样，着装都是整齐划一的，那股精神劲儿，像是把广场当成了秀台，展现不败的姿态是最重要的，锻炼身体倒是其次的。回想起来，这么多年广场舞已经更迭了几代。骑车在路上，想到这些年发生了许多变化。望着远处，高楼上的灯点亮了一个个房间，一户户家。那些灯看起来那么遥远。回想小时候，那时街道和住宅挨在一起，走在路上都能听到楼上街坊的谈话声、电视声。那时人们的生活是向外打开的，而不是像现在往里裹着。我一边骑着车，一边想着晚上的街景真是与白天全然不同。路上的车流消失了，路面变得宽敞了。夜市上不少摊位已经撤去，除了几家卖宵夜的摊位，顾客寥寥无几，一排排白炽灯倒是打得巨亮。夜市地上多了不少塑料口袋，散落在各处。再等上几个小时，凌晨四五点工作的环卫工人会把它们清扫掉。广场对面的美食街，晚上热闹的店全都换成了火锅鱼，烧烤，串串，还有几家晚上才营业的面馆，这些店把美食街重新换了个面貌。这一片竞争激烈，很多新开的店支撑不了两三个月便改弦更张，贴出转让公告。可有一家店，我以为是倒闭了，没想到居然还开着，他们店的招牌灯在晚上十分明亮。有一些店白天没有存在感，但在晚上却特别扎眼。美食街二楼有一家棋牌室，面积很大，连在一起有一楼六个门店那么宽敞，里面灯光明亮。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十字路口有一家当铺，店没开，但一直滚动的LED屏很刺眼，我看了一下，上面写的是“物品可抵押、回收奢侈品、贵重物品”。这些滚动着的猩红的字，在夜晚十分醒目。最终，我在一家冰粉店坐下，点了碗冰粉，听着邻桌的两位中年人说着普通话，旁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他们看起来像是刚从远方回到故乡。我望着街道，偶尔会有一两个行人走过，远处有正在营业的按摩店，不知道是正宗的还是崴的。这条街的路面崭新，上面新划了白色的标识线，路灯打在上面微微反光。不知道怎么的，又来到一年之中夏天最热的日子，我努力回想起往年夏天的感觉，回想起一连数日经久不去的高温天气，还有突如其来的密密麻麻的暴雨，或者是某个闷热停电的午夜，而这些今年都没有出现。我像是在过一个新的夏天。一个自闭的疲惫的更加聪颖却又更加迷茫的夏天。我一边吃着冰粉，一边想着，如果我今天晚上没有出来会是怎样？可能又是躲在家里跟自己较劲，我的耐心正在变少。在这个夜晚，任何抵抗都显得徒劳的时候，我这样出来走一走，似乎是想感受一些芒刺，我期待的紧张感，还是没有到来，不管怎样，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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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张剑
编辑、排版：http
创作人 theCreator：张茂
张茂，青年写作者，作品散见于网络和文学期刊。现生活工作于自贡。
本篇出品：创作人 theCreator，©作者，创作人 theCreator，2023；发布前经作者审校，由创作人 theCreator编辑、排版并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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