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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园春华
文/蒙春萍
夕阳西下,霞光给孩子们的头发、衣裳和笑脸都涂上了一层淡金粉色,晶莹的汗滴折射出微弱的七色之光。幕色渐渐浓重,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菜地,走出耕读园,走在回家的路上……
看着他们隐进夜幕的背影,去年刚分到劳动实践基地的情形一幕一幕浮现在我的脑海。
随着2022版新课程标准的颁布实施,散落生活角角落落的劳动教育成为课程表上一门功课。
九月的天空,显得淡蓝而高远。孩子们的速度比铃声还快,“秋老虎”的炙热泛起他们脸上的红晕,仿佛劳动基地里的一轮轮小太阳。
标着“五年级(5)班”的班牌就立在大约长10米、宽1米的地畦一头,地里长着齐腰高的杂草。久旱无雨,杂草干枯。同学们如散养的山羊站到地里清除杂草。有的同学想出了折断的办法,有的同学尝试着贴近杂草根部抓紧用力拔,有的同学招呼几个同伴一起,抓住一大把被秋色染成淡黄色的杂草,“杭育杭育”齐心协力一起拔……有个女生立在田埂上,少顷,只见她从工具房扛来一把犁铧锃亮的手工犁,开始犁起地来,还煞有其事地指挥其他同学敲碎土块,抖落泥土,把杂草清理出来堆在一旁。这时,除草与耕地的劳作才开始进入正轨。
在同学们“晨昏定省”的劳作与细心呵护下,菜地里的蔬菜渐渐展露笑脸。
在霜降的清冷与朝阳的暖和交织的清晨,我还没来得及支好电驴,便有女同学小跑着来到我跟前,深秋的干燥与晨光的映照,以及急匆匆赶来的微喘,使她们的脸红扑扑,眼睛里仿佛含着泪水。
老师,有人摘了我们的白菜。全部选好的摘。
其中一个性急的女孩说,他们只摘那些长得最好的,为了不给我们发现,还把拔菜扒拉起的泥土都整回去,压得像没动过一样。
听孩子们这样说,我大概明白什么回事了。昨天教育局领导带队,几个兄弟学校领导到我校劳动基地作调研,分管耕读园的副校长跟我打过招呼,要把全校长得最好的的白菜摘取,作为招待领导餐桌上的绿色食物。我忙着备课、上课、改作业和组织课后辅导活动,所以没能及时告诉同学们。
晨曦中,教室里像沸腾的油锅落地进了一滴水,溅起噼里啪啦的油炸声。同学们七嘴八舌,都在议论这件事。有的说,我们辛辛苦苦拔草,耕地、播种、浇水、除草、杀虫,到头来却一无所获。有的说,天杀的偷菜贼!不劳而获的资产阶级,不要让我抓到你,把你碎尸万段都不为过!有的说,还耕读园,还挂着一把锁,那把锁就只能锁住我们这些小屁孩吧……看他们群愤的样子,仿佛都想把偷菜贼揪出来痛批一顿。
女生大部分都耷拉着脑袋,三五成群,红着眼睛小声议论。见到我已经站在讲台上,基地管理员玲东走上来,低着头哽咽着向我汇报……
我举起手,向下压一压,全班同学迅速回归座位,纯净的目光一齐疑惑不解地投向我。我故意卖个关子,听说我们可爱的白菜在今天早上被发现不翼而飞了,同学们都愤愤不平,都很伤心。我对此事表示同情。可是我想问同学们,白菜的宿命不就是餐桌上的一道菜吗?无论在哪个餐桌上,它的最大价值已经实现了。
老师,那是我们的劳动成果。耕地除草,播种洒水,施肥杀虫,我们爱它护它疼它都还来不及,怎么……怎么就舍得让它成为餐桌上的美食啊。
老师,我们就是接受不了,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一下子就便宜了偷菜贼。
老师,我们没有忘记刚开始下种时你跟我们说过,养好蔬菜,在收获季节参加学校的义卖活动,所得的钱交给红十字会,资助山区贫困生完成九年义务教育。
首先,我向大家道歉。我一开口,四十几双眼睛都亮晶晶地望着我,仿佛我就是侦探家福尔摩斯,能够帮助他们找回丢失的白菜。
我们基地上的劳动成果,得到县教育局领导以及兄弟学校校长的肯定与表扬,都说我们五年级五班同学是劳动能手,是种菜小专家。他们还说,等他们带学生来参观,希望我们同学能现场介绍经验。孩子们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我,好像一下子不能消化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信息,白菜丢失的忧伤慢慢地被淡化。
我顿了顿,说,昨天我们因经典诵读活动没能及时放学,我就忘了跟你们汇报这件事。我们那些可爱的白菜,完成了它们光荣的历史使命,成为招待教育局领导和兄弟学校校长餐桌上一道最受欢迎的菜肴,比土鸡土鸭,比扣肉都还招人喜爱。兄弟学校的领导特地交代,义卖的时候给个信息,我们五年级五班的蔬菜,他们全包了。
什么?全包了?可我爸爸说,义卖的时候他要来的!
我妈妈说,女儿第一次种出来的菜,具有重大的人生意义,她一定会来捧场!
我已经跟我外婆说了,我要送她一把自己种的菜……
孩子们要么前后桌议论,要么同桌窃窃私语,完全没有蔬菜一下子被抢空的欣喜,他们呢,刚从丢失白菜的悲伤漩涡里爬出来,又跌入没能买到自己种的菜的担忧里。
老师,玲东站起来,对着我发问,老师,这是第一次种的菜,我们都想用自己的零花钱买回家,跟父母亲人一起分享。你能不能跟领导沟通,我们第二轮种植的蔬菜,全部给他们?
全班同学都用期盼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我。
你们放心,我会把全班同学的请求跟学校领导反映,定不会让同学们失望。再说,下轮蔬菜的种植即将开始了,你们做好攻略了吗?
老师,下一轮的应季蔬菜不是这些蔬品种了,那我们拿什么卖给其他学校的领导啊?
你们放心,只要是我们劳动基地上种植出来的绿色食品,领导们都喜欢,无关什么品种。
蒙老师,回家了。菜地里的同事招呼着我,打断了我那连绵不断的回忆。我迈开脚步,走到耕读园大门,掏出钥匙,旋转,上锁,但愿我能锁住童心,锁住孩子们成长的记忆,锁住我们一起构筑的美好菜园春华。
作者简介:蒙春萍,女,瑶族,广西河池市都安瑶族自治县澄江镇八仙小学数学老师。有作品发表于《散文选刊》《河池日报》《河池文学》《都安文艺》等期刊,以及河池文艺圈、红水河文艺在线、翠屏文学沙龙等公众号,河池市作协会员,都安作协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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