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绪开 | 黔江琐记之芭拉胡随想
文化
2024-08-27 15:42
山东
江山之胜，草木之繁，西南为最，巴山蜀水，自古而然。江山经眼方为色，世事身历才为真。今入黔江，身在眼在，昔日神游魂翥处，历历而在，可直示诸掌，望着大地手掌中的这螺青黛斑驳与不力而深的掌纹，不免心眼俱悠，自泯夙念了。城亦如人，或踔厉飞扬、意气风发，或坦腹跣足、自为自乐，或古朴深邃、天成幽密，而黔江这座小城却确然是胸有丘壑、江山自富的了。重庆舆图，南北鸟瞰，若一蹲踞狮狗，耳耸嘴努，垂胡栩然，黔江区位其前腿胫前肌腱处；东西视，则如一奔跑劲腰健腿遒狮，嘴阔耳竖，鬃鬣伏风，黔江则位其前腿胫后肉捩处，东临湖北，故黔江素有“渝鄂咽喉”之称，地处重庆东南、武陵山区腹地，《禹贡》为梁州之域，商周为百濮、巴国地，秦属巴郡，汉初为涪陵县地。长江如一条巨大蜿蜒的椎骨，撑起了重庆高昂的头颅，嘉陵江、乌江、大宁河以及龙溪、酉水，如条条肌腱，努劲绷弦、跃然欲起，而黔江河，却在阿蓬江的抛引下气脉贯通，刬地砉然，流成一脉大地的掌纹……沧桑总会模糊湮灭你掌纹中某些难以言说的悲喜，如果你的手掌贴近大地，你攥住的将是这大地的芳香，人间烟火的稠密将熏灌你掌纹的每条脉络，你眉眼间的微笑，就是这大地的体温，而我，抚一下心胸，手掌温厚，掌纹粲然。酉阳山顶，临风挥襟，阳光中我眸子星闪。俯瞰环眺，目之所及，青山纹匝，烟岚隐隐。近处环山成掌，微摊未闭，酉阳山乃掌心微凸一黛，黔江河之走蛇行，刬山成峡，如一条深碧的掌纹，氤氲成满掌碧翠生烟。峡谷景区如一簇青碧，参差散布于黔江主城、新城舟白与正阳三大城区内聚交汇的核心。临风谛听，远处轰鸣雷隐，咚咚有声，似为黔江河的心跳，而近处水流溅溅，却是这座小城安宁的呼吸。我俯手，想掌印这条粗大的掌纹，也想握住这座小城的安然与生机——掌下温暖，却握住了自己的心跳。汗渍膺背，我不禁面红耳热、心跳咻咻——蜀地多湿，亦多热，秋始夏余，凉飙不至而日反灼热。东来三千里，巴语蜀音，声长调沉，常不知所云，心难意会，不免有身外红尘、茕影寂寥之意。性散澹，常有山林之思，慕白云而羡清风，故虽身处异地，逢山辄入，遥襟甫畅、逸兴遄飞而灵契山川、心容万象处，乃知身虽两地而心无二处，又何怅独叹单、戚戚为怀！身在即心在，心安即身安，叹“此心安处是吾乡”句，洵为的悟。乃振衣作山游。甫入山门，居中一石刀竖，偏刃向天，风来呜呜然，其上书“芭拉胡”，土家语，意即“峡谷”。其时日高偏灼，影薄汗重，然慕奇求幽，兴致颇浓。石蹬摞阶匝密，曲折斜上，南国繁盛，草丰林茂，一路林樾压身，鸟鸣分枝，熏风披叶，啁哳簌簌，颇令心幽。山石色皆灰褐，碗穴螺洞簇布，形奇貌异，瘦怪鳞栉，纷杂若世道人心，而阳光斑驳陆离，随风漾动，不免心眼恍惚，一时竟不知此乡何处、此身何在了。意懒风清，盘石小憩，抬头蓦见小山顶一亭翼然，两层六角，檐翘临风，名“奕孝亭”。据清《黔江县志》记载，明初峡口一王姓人家，父王弗胜，好弈，对局弗胜，怒辄不解。子三征，敦孝，赁棋手于晴好之日，于屋外山梁与其父听风对弈，并嘱佯败，以讨父欢。后父病，家贫，无以给药，遑论肉牲，然父羸，非血肉有情之品难起沉疴，遂割股而煮，和药进之，父病遂瘳。知县闻之，感其迹，为彰其孝，遂于山梁处建亭，“奕孝亭”遂传。山林荡荡，世事硗薄，其踪迹遗影，早已难觅，而人心万古，其遗风惠泽，于今不息，遂于旧迹重建此亭。此亭占地蕞尔，若遇风雨，仅能暂避，如大雨风寒，则难蔽身。然其黄顶红瓦，于万千苍翠中点朱指日，令人于千峰迷转中一眼即见而不迷其路，其所谛示的人孝底里，又于花开花落、枯荣轮回中拔矗岿然，在人心险峭、世事乖诞、文化荒芜的迷海中，又总能给凄惶的人性以及手足无措、支离破碎的文明的身影供一席安身之地！扶栏逡巡，见栏外数丛萱草，叶长莹碧，枝叶纷披，葶梗挺然，花开粲然，骤起瞻云陟屺之思，念及高堂老母，不禁泫然欲涕。见花而自怜，身未及冠而失父怙，慈母劬劳，一身而护四犊，而今已至鲐背，耳聋眼花，鬓白齿豁，虽时迷眊，然于儿女细事却历历能数，天下父母之心，于此可征。“父母在，不远游”，虽有大兄、二兄及长姊在侧，母身亦无大恙，行前亦已备药无虞，然入黔半月，梦中常闻慈母唤儿声，醒来长夜黯黯，亦不免恻然。日至初秋，萱草花期已过，而栏外萱花正浓，似专为我开，又或此亭能聚人间子孝之心，孝义之气，于斯为盛，乃能厚斯土、膏斯壤，而萱花独胜吧……“亭亭乱叶中，一一劳心插”，“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我今行路未为苦，而慈母之心，殊无两致。萱草叶上露，即我眼中泪、心中念。萱草又名忘忧，花瓣得水之一生六成之义，又色黄味甘性凉，能清热解毒、凉血止血而遂其忘忧之义吧。今我鼻嗅其香，心念其义，遥襟东北向，望母无其忧而我亦忘其忧，此地山境似能应和我心，空中忽现赤霞似练，光晕轮闪，恍然中我见到母亲眼望天末、口唤儿归……![]()
奕孝亭亭位于龙脊冈的一节骨突山峰上，犹如一眼点朱气穴，而龙脊冈犹如一条巨大的椎骨，撑起了这片山脉的骨韵。我敲一下铁褐色的山岩，锵锵作响，而风来众窍怒呺，轰然而鸣，与敲石声高低相和，若龙啸隐隐，迭荡绵响。我扪一下自己的椎骨，亦骨节历历，敲之亦嘎嘎有响，和着这低沉的龙吟，大觉气脉流畅，脚轻若飞。至石林，一片灰颓乱石，南北行列偃伏于地，虽为龙脊弃鳞，亦苍然有神韵流淌，起雾弄云，颇有咫尺千里、芥子须弥之势。过此而往，一桥虹卧东西，千堑峡谷，此岸彼岸，顿成通途。桥宽丈余，上铺木板挤密，护栏危颤，风来欲摇。扶栏下视，谷深穷目约几百米，黔江河触壁折洄，这条长约10公里、落差达500米的大峡谷，至此折向西南，蜿蜒而去。水暗碧若青玻璃，谷底横有一矮坝，水满迸流，轰然有声。水流若龙，随势赋形，浅滩急瀑，绕山挂石，恋恋而去。桥名慈航，渡人身、渡人心，亦渡世事苍黄、四季流转。彼岸松高林密，山花送香，峰秀如画而人声喧阗。国画山顶，柳孝亭隐峙，七彩光晕，层层闪灭，与奕孝亭隔峡对揖相望，那定是彼岸另一节龙脊气韵的流荡了。柳孝亭乃汉朝故事，这相隔千年的对揖，只须一声低沉的龙吟，龙脊便能气脉贯通、神韵相连，共同拱卫起五千年的文明骨韵。惜桥彼端堰堵，慈航一度，究系着相，方踱而回，叹桥名慈航，而终非有缘，竟不得度。而此心安然，薄嗔不起，襟风怀日，大光明中，恍觉此山非山而此身非身，又觉此山亦山而己身亦如其所自，迷离中观音峡边霞光万道，莲瓣明灭晕旋……慈航桥在，踱进旋出，全在世人自心。我回望，在慈航桥中不绝如缕的身影中，恍然看到自己的身影在光明中渐湮渐淡，终至于无……回首心静叶动，光影斑驳，乃悟万物皆有影而日独无，乃万物皆有待而日即光明本身故。意想独行，而见清影随身，处荫即无，离荫即随，不禁一哂，我脚步轻盈，虽不能超举无待，亦觉脚底生风，沿着莲瓣的呼唤示迹而去。山路净幽，林樾清风，修篁影动，鸟鸣泉响，杳冥荡荡，一派窅然天机神韵。我心轻若羽，沿着光明，走进大道莲瓣的纹理。观音峡边，莲花广场大盈数亩，中间一石刻巨大莲台，莲瓣厚实敦重，脉纹疏直，丝丝直聚莲台。莲台正对崖壁上的观音雕像，像高123米，宽69米，是目前世界最高的观音雕像。像阴刻浮雕，随壁赋形。菩萨丰颐广面，眉弯鼻悬，法眼微阖，眉心一点如珠，肉髻齐律束顶，璎珞簪珠，身后法轮递显，层层晕光，庄严而不失慈悲，悲悯地俯视着芸芸众生。无论你之东走西，菩萨的目光总能随影而至，我佛慈悲，不舍一物！无论你是谁，你脚底的污尘与心中的垢迹，在菩萨慈悲的注视中，都将荡涤一空——菩萨目光所至，皆为净土！忽福至心灵，我趺坐在广场中心巨大的莲台上，双手合什，静心感应。对面崖壁上菩萨端坐的莲台，祥云暗生，菩萨法衣纹褶，随风欲动，左手托净瓶柳枝，右手捏法印，似要将净水洒向万物众灵，荡涤浊垢，化人间为净土。净瓶代表法界一如的大智慧，莲台代表不被污染的大自在。我望一眼身底的莲台，低眉合目，虔心礼敬，无悲无喜，菩萨亦无悲无喜。我心空明，蓦觉身下莲台红光迸发，与菩萨端坐之莲台交相呼应，神韵大发，梵呗声起，不觉嘴角微翘，法喜暗生。灵山一会，拈花微笑，我手中虽无花，然身下有莲，心中有光，虽无天花乱坠、香气缭绕，而心中若得又失、似有却无，不知能得心慧于万一否？忽细雨若丝，发沾背濡，似菩萨柳枝微洒，以濯吾心，我心眼通明，躬身深稽，遂转身，沿着菩萨的目光，见其所见而悲其所悲……许是菩萨柳枝滴落的一滴净水，毗连莲花广场略西南，一陂平波，浅凹而卧，名曰放生池。池呈葫芦形，池边香蒲参差，碧草杂花，蜂蝶交舞，果然生机勃勃，灵韵潜动。大池水尚清，小池水浊鱼多而草丰茂，可知浊滓偏养众生，奈何神佛欲濯之？大池水清而平，偶见锦鳞红鳍，倏沉而无波，复能养山影云悠。我俯身浣手濯面净眼，见己倒影叠山影，云影悠然穿过，甚空灵，乃悟心静养空，清能养灵。大池小池，皆不见底，可知佛意难测；清水浊水，一脉相连，皆甘霖所聚；清养灵，浊养鱼，而清浊一混，原为一体。山巅俯视，红尘漫漫，而青山绿水，散点灵韵，乃知浊世即净土，净土原在红尘……池边红瓦朱楹，绿扇赤窗，盈盈人声鼎沸，幢幢人影闪灭，而其屋后青松寂寂，竹影曼摇，红尘净土，不过方寸之间……放生池边暂放心生，而此身须臾不能离，众行独处，而影固随我身。蜀地多湿热，风云不可料，雨阵方过，灼日又随。皮囊虽厚浊，行世却不可离，故虽烦恼三千，亦惟身携。石阶若垒，层层似不可尽，气喘咻咻，汗浃心背，终至佛音坪。甫抬头，见一师父结跏趺坐于坪中央，垂眉阖目，手捏法印，安然坐在身后菩萨似悲若喜的目光中。其时正午未过，日中天正高，我立于树荫，不照而喘、不动而汗，觉天地熯热，流金铄石，坪为石铺，落脚便烫，遑论长坐！我双手合十，肃然起敬，蹑脚至师父跟前，心中问，禅可坐得否？禅能坐得否？师父不答，身后观音亦不语。环师父一周，见其面目安然，头虽亮而无粒汗，白衫亦清爽无汗渍，心下大奇，恭敬更甚，乃悄然而退。忽有风来，坪后峡谷渐起雾气，雾腾折光散色，七彩斑斓，若虹起，闪灭晕轮，我躬身稽礼，恍见师父正坐于万道佛光中，四方天地似正荧缩于此，遂觉此地广袤无边，大千世界历历闪错，生灭无穷。我身尘芥，飘忽若无，竟不知此境何境，此身何身……忽风铃澹荡，观音寺传来声声梵呗，眼前身历，恍然若梦……![]()
观音寺位于莲花广场东，又名西普陀寺。整座寺庙规模宏大，占地颇广，截山落坡，自东向西分四重错迭而下，碧瓦红墙，朱楹飞甍，翘檐赤闼，勾心斗角，周遭青山隐隐，近黛远灰，水流潺湲，鸾鸣鹤舞，又岫云时起，仙雾缭绕，梵呗钟鸣，佛光氤氲，实释家之胜地，佛门之巨寺！寺门阔大，三进两耳，左右阙楼两层，巍巍护持。门前神象腽肭，舑舕甩鼻，璎珞绕脊，背负宝瓶。观音寺横匾前一副楹联：“即此是普陀，何须朝南海。”此许即寺名西普陀之由。正门常闭，由左门入，见哼哈二将，作势展威。穿堂而过，触目一长阔九龙壁，龙皆蟠曲穿云，栩然飞动，欲破壁腾冲，正中一正面龙，吞吐灵气成形，其下地置一巨钵似缸，以承灵韵，颇有深意。壁另面刻金刚经，金漆描字，熠熠生辉，大有佛意神纹缭绕暗动。仰瞻高峻，五叠台阶，层层递升，若登天梯，不禁大叹佛法高深峻极，欲登佛域，巍巍仰止。忽念及“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句，乃知眼见皆相，是虚非实，遂挥臂登梯，一往无前。我辈凡俗，及见天王殿匾额，已是气喘如牛、汗出如油了，不免自哂。拜殿而过，则庭左为祖师殿，庭右则为财神庙。仰见第三重大雄宝殿，拾级而上，内立三世佛金身，宝像庄严，法衣旋闪，佛韵氤氲扑地，果然圆通胜境！千里寻寺，见佛即拜，稽首敬礼，见援友口中念念有词，而我心无所求，拜佛乃当下心觉，当拜则拜，既不求施，亦不求应，惟了当下心觉而已。右转而出，殿后右则延寿殿，左则地藏殿。仰首高台红墙，陡梯左右护持，旋升而上，佛法慈悲，奈何高峻若此！圆通宝境观音阁内，乃千手观音像，手挥若林而法眼慧目，头冠坐佛，观音位列西方三圣，冠佛乃通例，而峡壁观音雕像乃不类此，或别是一系，又或另有深意，佛法幽邃深远，不敢置喙，惟虔心敬礼而已。天王而分东西南北，寺内又藏财神庙，可见佛国亦分畛域，释家亦沾财气，感此而识，遂觉身在佛国，亦与行于世间无异。虔心拜佛，佛法侵衣，佛韵润身，而不免汗出肉枯，大渴思饮。习见佛家化缘，而吾侪凡尘，形累便困，思及佛法普度，不弃一物，况身在寺内，更沐慈悲，乃欲就佛讨杯水释渴。寺门内右首，悬一鱼龙处，即为僧厨，乃口念佛号，稽礼而进。师父着杏黄僧衣，边框眼镜，秀颀雅净，单手稽礼，连声招坐。煮水待开时，见另一师父端坐桌旁，茹素食稻，细嚼慢咽，若品甘饴。师父目不睨人，面相严慈，询欲进餐否，我俩忙合什谢绝，既讨佛水，又岂敢再贪佛馔？师父泯然间，头若放光，忽觉师父面熟，似昔时佛音坪趺坐者，欲询，终欲言又止，怏怏而出。师忽唤而赐祭案之哈密瓜，我俩如闻纶音佛语，既结佛缘，捧瓜心喜，欣忭而出，诚一大欢喜，亦一大奇遇！门外招饮女店主，见我俩捧瓜而出，笑迎曰我俩真有大福缘之人，能与师父结缘，万不一有！我俩亦觉印堂晕红，身放光明，遂笑求店主剖瓜，揖邀众人，佛不弃人，能见即是有缘，福缘自当与众享。援友曰瓜甜，两人曰瓜苦，我觉瓜苦亦觉瓜甜，苦乃瓜蒂黏液沾刀而致，瓜瓣乃任取，而有苦有甜，遂叹佛法虽广，亦人自觉。而我甘苦自含，既与师父结善缘，乃一颗善种子入心田。忽记《妙法莲华经》有言：“福不唐捐，是故众生皆应受持观世音菩萨名号。”遂心中默念佛号，翩翩而行……禅意傍身，遂觉身轻，与援友联袂翩举，复至佛音坪。佛音坪又名回音坪，作一圆形，似佛法轮，大可盈亩，中心一圆石混沦，若无极生万物，其周方石围圈，层层衍射，状若蛛网而玄意暗生。据说立于坪中心，面向峡壁观音像，低首大声说出心愿与祝福，则观音即有回应，且极为明显。因思及大千世界既在，则万物各得其所，而人亦各有所遇，人间愿自应人间了，而不复烦仙佛，况我心既如其本得而略无他求，遂合什虔心，大声呼叫佛号，侧耳谛听，惟闻清风过耳而不见观音回应，心下怏怏，徒唤缘薄。援友呼之亦不得其应，聊以缘不二赐、法不复予之由，强自慰心，相视一笑，天青地阔！人间事，若不贪求不着相，则烦恼自去，智慧自生，思之再三，已至空中栈道。栈道围山而成，随势结根，悬空成径，十步三折，恰如人生路险、处处履冰。若着相多思，则步步皆若踏空，阶阶都如险坠，不免心惊胆战、危若走丝，若不着相，则阶自阶，路自路，而眼前风景顿殊。缓步栈道中，眸眼若洗，风景万千，身若风举踏空，脚下谷中，水流溅石，头顶杂花争妍，林杪生青，蝉鸣蝶舞，朱霞半天，盎盎然一派天真！对岸国画山兀峰突起，耸矗插天，壁直上下，色青苍截势，壁皆横笔竖划，若王叔明繁密皴笔，似行似草，似隶似篆，繁复深浅，蓊郁深秀而泽厚华滋，山顶柳孝亭红顶飞檐，霞光散闪，而半山雾起、岫烟缭绕，缥缈若仙境……回趋山门，天燠热欲雨，身疲意懒，忽见一芭蕉，高可盈丈，若一巨扇，为平生仅见，乃叹天府巴蜀，水肥土厚，又此山佛韵流浸，方能生此异物，一动而扇则风起若流，令人疲意顿失，心净神爽。我回首三揖，山川有情，我心亦如之……（作者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日照市作家协会会员、东港区作家协会散文创作委员会委员，《月冷琉华》获第二届海曲文艺奖散文奖、刘勰散文奖提名奖）![]()
海曲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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