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要构建适应全媒体生产传播工作机制和评价体系，推进主流媒体系统性变革。何谓“主流媒体系统性变革”？怎样在构建全媒体传播体系过程中巩固主流媒体的核心地位？如何平衡“流量和效果”的关系、优化构建适应全媒体生产传播的工作机制和评价体系？
9月13日，在上海报业集团澎湃新闻主办的“拥抱系统性变革”2024外滩新媒体年会上，笔者主持圆桌对话和业界研讨，尝试以澎湃新闻建设“新型主流媒体”的十年探索实践为样本，与学界业界嘉宾一起共同探讨“系统性变革”的时代求解。
2014年7月，澎湃新闻刚上线的时候，曾遭遇不少质疑。比如，质疑其报道空间和管控能力的：“澎湃新闻在努力探索新闻报道的尺度和边界方面还没有完全把握”；质疑其运营模式和盈利前景的：“通过所谓的介质革新，力图继续保持曾经旧有的商业模式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种媒体的幻象”；质疑其生产机制和创新能力的：“澎湃项目的人员团队、内容生产流程、运营组织形式、商业模式都是传统纸媒的延续”。
十年过去，澎湃新闻以自己的澎湃道路，有力回答了一个时代之问——“新型主流媒体”到底如何建设？这个问题至少可分解成三个层面：传统媒体转型的新媒体，能否在网络舆论场上重建影响力？传统媒体转型的新媒体能否建成一个具有广泛公共价值的传播平台？传统媒体转型的新媒体能否成功转型成技术领先的智能传播平台？
面对时代之问，澎湃新闻的“答卷”是：
澎湃新闻引领的重大主题报道、国内热点新闻、英文国际报道、政务机构账号矩阵建设，成为国内主流新闻客户端的持续领跑者；截至2023年底，澎湃客户端用户数已超2.5亿，各平台新媒体账号超过110个，每日生产原创全媒体内容超500条，已成为国内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新型主流媒体平台；在AI技术应用内容建设上，澎湃已跻身国内媒体第一方阵。2024年6月，澎湃新闻研发的传播大模型算法获国家网信办备案，即将成立“派生万物”AI技术公司，持续研发和优化内容传播领域垂直大模型，致力为更多媒体机构和内容创作者赋能。
用十年时间，澎湃交出了“新型主流媒体”的时代之问的答卷。这份答卷的成色如何，要交给受众和社会。在时代的洪流中，不少曾经被寄予“媒体融合关键一步”的内容产品已经烟消云散，澎湃还在，活得挺久，状态挺好。
01
主流关注：专注新闻的定力
在上海报业集团澎湃新闻6楼办公区的荣誉墙上，有很多面缩微的锦旗，锦旗旁边有简介和二维码，二维码指向的就是当初的报道。送锦旗的人可能是被平反的冤案当事人，也可能是某次公益活动的受益人，每一面锦旗的背后都是一个感人的故事、一份媒体的责任。
2008年，澎湃的前身《东方早报》率先报道了三鹿奶粉事件背后的事实真相。在移动互联时代，澎湃赓续了这一持续关注民生的传统，并发挥了食药安全“守门员”的媒体责任。
2016年3月，山东疫苗案震惊全国。案件曝光后，国家领导人作出重要批示，国家多部委联动，历经数月彻查山东疫苗案。这一年，山东疫苗案的第一篇报道就来自澎湃的《数亿元疫苗未冷藏流入18省份：或影响人命》。作为首发媒体，澎湃新闻第一时间向公众完整、详细地呈现了案件始末，梳理了二类疫苗体外循环的利益链条。“90后”记者刁凡超和她的同事，凭着执着劲头，克服重重阻力，多次与当地警方沟通协调，获得了大量案件的细节。
面对复杂现实，从事理性、建设性的舆论监督，对媒体来说实属不易。如何坚持党性和人民性统一，怎样在直面灰色过程中发现亮色，如何将严肃新闻、品质新闻做出真正的影响力？澎湃新闻的十年，以一系列作品关注民计民生、关注痛点冰点、关注问题难题，把主流关注当成内容生产的关键定力。
2023年年初，在集团统一规划下，澎湃新闻整体搬迁至上海报业集团总部威海路755号，编辑部实体空间的变化，带来的是媒介融合生产流程的再造，也是澎湃新闻十年发展之际的再次出发。
“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这句话是澎湃新闻上线五周年时的主题slogan，寄予的恰是新型主流媒体的责任所在。
02
主流影响：介入舆论的强力
新闻传播学界关于澎湃新闻的描述中，“停报办端、向死而生” “首个持牌的新闻客户端”“最早由传统媒体整体转型为新媒体”等是常见标签。
十年来，澎湃坚持平台建设和内容建设双轮驱动，既打造了自身的各类自主新媒体平台，也持续不断地为各类互联网平台供给全媒体产品，“造船出海”和“借船出海”并行不悖，切实在网络舆论场上建立起主流影响。
2021年4月，《2020中国网络媒体发展报告》显示，网络媒体发展指数TOP10的榜单中，澎湃名列前五。具体在“最佳智能发展”维度上，澎湃列第一；在“最佳视频布局”维度上，澎湃居前三。2022年4月公布的上年度报告中，澎湃排名保持稳定。
近年来，事实核查成为全球新闻业普遍关心的话题，且由新闻报道的发布审核流程，转变成专门的报道文体。早在2021年，澎湃就开始布局全球领域的事实核查，重点打造出覆盖面更广、更具专业性的全球事实核查平台——澎湃明查。
2023年9月5日，美国《新闻周刊》发布了一篇题为《中国上海成为“鬼城”？照片显示了什么》的文章，引用了社交平台X（前身为twitter）用户发布的三张在上海陆家嘴拍摄的静态照片。原推文称，“上海现在成了一座鬼城”，“今天是星期一，正常工作日，感觉就像德国的周日早晨，很安静，道路交通车流量很少”。该说法被许多网友转发，浏览量超过了150万。澎湃明查快速出击、查明真相，以《明查｜美国〈新闻周刊〉用三张图把上海说成“鬼城”，荒唐极了》为题发出报道。事实真相是：网传图片拍摄于上海陆家嘴金融中心区域，该区域在工作日中存在人流量并不均衡的潮汐时间段。单一时间点所拍摄下的空旷街景，不具有代表性，且“鬼城”一说别有用心。澎湃明查通过实地走访发现，网传图片均存在断章取义的误导。
用客观调查和平实叙述来呈现事实接近真相，不满足零敲碎打的影响力而追求持续的舆论介入深度，已成为澎湃新闻保持主流影响的不懈追求。
03
主流价值：守护责任的心力
传统媒体也好，新媒体也罢，最核心的主流仍是“价值观”。无论是东早时期，还是澎湃时期，守护主流价值、提供认知增量都是媒体守护责任、坚守价值的心力所在。
《东方早报》持续数年对春节期间从广东骑摩托车返乡的农民工群体的关注令人印象深刻，有一年主题就叫《千里走单骑》。此外，《东方早报》和澎湃新闻还坚持持续关注高龄农民工这一群体。改变的也许是载体，不变的是对主流价值的守护、对弱势群体的关怀。
澎湃上线十周年，会在这个时间节点给网民带来什么样的报道？最近，《小候鸟的七月：百万留守儿童与父母的“逆向团聚”》系列报道如期而至。这一次，澎湃关注留守儿童暑期前往父母打工地团聚的故事。四川省广安市前锋区广兴镇有1.5万余人在广东省东莞市大朗镇务工，每年暑假，当地大量留守儿童赴大朗与父母团聚。澎湃记者记录下平凡人的故事，透过这些故事想要传递的，是对弱者的悲悯、对他人的善意、对底层的敬畏。
留守儿童、留守老人是社会转型的挑战、基层治理的困境，保持对“留守”群体的关注，探索解决问题的路径，体现出媒体责任和情怀，也折射出主流价值和精神。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主流价值、主流舆论、主流文化具有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有助于增强认同、形成共识、坚定自信、凝聚力量。澎湃这十年，就是追求主流、坚守主流、助力主流的十年。
积十年之功，答时代之问。何谓“新型主流媒体”？澎湃新闻的探索与实践，给出了一个“金字塔”模型：主流关注在底部，是基础，媒体不做品质新闻、不做原创内容，就不会有生存之本；主流影响在中部，是目标，媒体功能的核心始终是舆论引导之责；主流价值在顶部，是引领，在信息、知识乃至智慧传递中体现精神内核，才是媒体公共性的稳固之基。
04
结语：系统性变革的关键
根据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精神，主流媒体将再次迎来改革时刻——“推进主流媒体系统性变革”。这也将成为澎湃团队以及所有媒体改革者的新考题，如何直面技术变革的挑战、回应网络空间的治理、助力国际传播体系的构建，新型主流媒体必须大胆探索。
如果要给包括澎湃新闻在内的主流媒体以“系统性变革”的建议，笔者给出的关键词是“数据”。首先，是场景数据。多数时候，媒体并不是技术原始研发者，但是要尽快找到数据在场景中的应用实践。比如澎湃新闻今年发布的AI应用，界面财联社推出的AI金融大模型产品。这启发着传媒业界，从数字化到数智化，是未来媒体系统性变革的必然。其次，是流量数据。主流媒体不能简单被流量左右，而要找到正确的方式评价流量。不仅要看内容的触达，更要看主流媒体在整个全媒体传播体系中服务于国家主流的价值观传播和现代化的影响。因此，流量数据一定要是真正强调内核、价值的数据。最后，是财务数据。只有在经营上实现突破，媒体才能有尊严地可持续性发展。系统性变革的提出为主流媒体改革和发展指明了方向，后期可能会有相应的配套政策和资源支持。期待主流媒体在激发主观能动性的同时，也能迎来更多的政策扶持层面和资源整合层面的利好。
回顾澎湃新闻过去十年建设“新型主流媒体”的实践，其实已经给未来“系统性变革”提供了方向。主流媒体系统性变革的答案，需要更多媒体的突围和创新。从这个角度看，澎湃新闻的答卷未必是标准答案，时代之问和未来求解的作答肯定还有更多同行者。
作者系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中国新闻史学会应用新闻传播学专委会理事长
编辑：李栋
本文刊发于《传媒》2024年1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