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关怀志愿者服务日记7：不是生日的生日
文摘
2024-12-16 12:37
上海
今天要给两位奶奶过生日，都是提前过。一位是因为下周六我们服务的时候可能已经转院了，所以挪到这周六过，另一位是下周一的生日，提前两天过。在病房给老人过生日并不能想过就过。首先老人要同意，医生要同意，最重要的是家属要同意，很多时候家属不同意给老人过生日。听说上海这边有种习俗是上了年纪的人，除了大寿就不过生日了，还有种说法是病人不过生日。总之，也有遇到过老人想过但是家属不让的。在服务开始之前，护士提醒过我们，同一个病房里的另外两位重病人情况不太好，希望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因此，我们也没到病房里过生日，而是把还能活动的一位奶奶推到了活动室。另一位奶奶最近精神欠佳，总在睡觉，所以没有打扰她，把小蛋糕放到了她的床头，醒了再吃。到活动室里过生日的奶奶——就是上周我帮她充wifi的那位——虽然全身有38处骨折，但精神很好。一进活动室，我们就唱起生日歌来，她很吃惊，说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啊！我们解释了一下，下周听说你要出院了，所以提前过一下。奶奶连声道谢，说了好几句，谢谢你们啊。我们请喜欢弹琴的奶奶弹琴，又推来一位喜欢唱歌的爷爷，从生日歌唱到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气氛又欢快起来。可我知道“过生日”的奶奶并不喜欢这些歌。我坐在她身旁，看前面弹琴唱歌的人很开心，奶奶坐在后面，不为所动。前面的人说，寿星来一首，她说我不会唱歌，我要是会唱早就出来表演了。又说，寿星点歌呀！奶奶赶忙摆手：你们点吧，我听听就好了。我悄悄问她喜欢听什么歌，她说欢喜古典乐，以前常去剧院听音乐会的，但是红歌不欢喜。听他们为了下下周的主题活动合唱，她点评道，他们不会运气。我虽然不会唱，但我会听的。奶奶是个蛮客气的人，我们给她过生日，她也很感谢，但也能看得出来，她大概并不怎么喜欢这种形式。后来我和另一个志愿者给她推回病房，感觉她舒了一口气。今天我主要是陪她。另外一个志愿者和奶奶的关系很好，床头还挂着她们的合照，看得出是时间积累出的感情，我在旁边静静地听，偶尔也跟着聊两句。志愿者拿了个二阶和三阶的魔方，又琢磨魔方。奶奶不会玩，教她也说学不会的。她说年轻时她有魔方，那时魔方刚从苏联传过来，可是抢手货，好不容易抢到一个，琢磨两个月，一点不会玩，送人了。这就是她和魔方的缘分。奶奶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后来听说她因为炒股的事情和女儿们吵过架。那个所谓“证券经理”还特地从杭州到病房里给奶奶办服务，也不晓得是不是正规券商的经理，家人和护士都怕她被骗，可是奶奶很固执，坚持要办，上次不惜和大女儿吵到摔手机。不过大概关系还是缓和了的。这次过生日，大女儿原本说要过来，可是早上有事没赶过来。今天服务结束时，我瞥向了奶奶的对床，是那个得了卵巢癌的阿姨。上周见她虽然精神不如之前，也还能对话。如今她已陷入昏睡，脸颊也陷下去了，变得如此消瘦，我竟一眼都认不出她来。护士说，晚期癌症的患者病情变化是非常快的，可能随时就会走了。下周六是冬至，又是一个老人难捱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