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打造优雅精致的音乐生活方式｜ Music Lover
同样一个作曲家，听上去毫不出色，但如果你亲手弹的话，可能好得不可理喻，比如舒曼。
——罗兰·巴特《图像·音乐·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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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读到这句话，醍醐灌顶，太精彩了，一语道出音乐的本质、操作音乐的本质甚至舒曼的本质，也让我有许多话不吐不快，索性坐下来跟千千万万学过乐器的孩子们分享。年复一年，中国有千万还是百万琴童在努力练习、考级，让人好奇琴童长大了以后，家里那台钢琴何去何从；琴童自己付出无数时间，但因环境改变、不能日常练习之后，音乐还留下什么。在如今的音乐文化（或者说习琴文化）中，家长、师生虽然并不一定瞄准音乐的职业生涯，但多多少少还是以“上台表演”“弹给别人听”为目标。我作为一个音乐爱好者，无数次想说这样的话：不要把钢琴当作只能上台演奏的乐器，它首先是供我们自己听音乐的玩具。琴童长大，家里不想留着钢琴了，怎么办？买一台轻便但质量不错、接近钢琴触感的电子琴！我认为所有对音乐有一点兴趣的人，都应该备一台这样的电子琴，就好像音响一样。乐器帮我们倾听、体会、共历音乐，也可以自己兴之所至随意“发明”音乐，它首先是一个“游乐场”，一张可以涂抹的画布。我算是音乐会的常客，作为观众常常好奇演奏背后千千万万的细节。偶尔也自己登台，在练习、准备的过程中品尝了无数观众永远猜不到的快乐、困难和作曲家想告诉我的东西。是的，因此我有倾诉的欲望，但世间并没有很好的平台供台上台下的人交流。所以，在听音乐会之前，我尽量找时间、找乐谱，把音乐会即将演出的曲目，在钢琴上结结巴巴地过几遍。如果是管弦乐，挑自己能弹的声部来弹，当然，现在网上的钢琴缩谱也很普及，更佳。好吧，高级的曲目肯定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但我总可以慢下来，至少部分慢下来，逐字把音符找对，把（相对的）时值读对，把自己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多重复几次，看看好听在哪里。![]()
为什么要费这个劲，放着无数录音、网上精彩的演奏不听，去听自己无法更加糟糕的“版本”？因为演奏家再好，那个演奏速度仍然遮盖了许多音乐细节，太多的东西，我在现场从未听清，回家拿着谱子对着录音听，即便听清也不明所以。作曲家想给我们的东西，比我们听出来的多很多，即便我们自以为耳熟能详。我曾经把音乐会上的音乐比作“漂流瓶”，音乐信息抵达众人之耳其实是运气，多数时候是双向迷失，不是吗？学过乐器（特别是钢琴）的同学们有福了，钢琴是多声部乐器，在许多方面（比如音域）可以说是无所不能，它帮我们在台下捕捉“漂流瓶”，是不是？好几次，我在钢琴上慢慢地弹出贝多芬晚期四重奏的一段，一次弹清楚两三个声部，才惊叹它如此深情，可是我之前听过许多绝佳的演奏，并没有如此感触。说来话长，读谱、（各种形式的）演奏都是复杂的神经过程，背后有无尽的科学与文化，在此不表——简单地说，音乐通过我们的肢体、耳朵和大脑的寻找、辨析深深地渗透进感觉和记忆，成为“自我”的一部分。经常有人说，“诗歌是翻译所余的部分”，我斗胆模仿一下，“音乐也可以是被‘他人演奏’所余的部分”；当演奏家固然很了不起，但我们不要光想着当演奏家，当个音乐的“发现者”不好吗？此外，弹琴、习琴确实是一种影响全家人的生活方式。仅仅作为旁观者、读者，我就听说过无数学琴的故事，也许每人都有自己的版本，我最想表达的一种就是：很多同学痛苦地练琴，其中一部分弹得相当不错，然而长大之后，音乐除了创伤，几乎什么也没留下。我们做个算术，爱音乐（包括愿意主动地了解“无用”的音乐）和演奏到参加比赛的水平，哪个难？貌似天平总会倾向后者，然而事实的天平据我观察，竟然常常倾向前者：孩子弹了十年琴，一旦功利的压力消失，就跟音乐势不两立。爱音乐与音乐水平，其实没什么可比性，因为背后都是一家人十几年的生活缩影，一言难尽。生活不是算账，但在自己可控范围内，至少可以往增加幸福感的方向努力，让音乐相关的自在、自得多一点，不要把表演、比赛背后的“他人评价”当作唯一的价值。![]()
最近听说国内出了很棒的游戏，网上有人说：这下不会去妖魔化游戏了吧？没错，我同意很多电脑游戏都十分精彩，在很多方面甚至走到艺术的前列（当然不管什么游戏，背后都有一只操纵人脑上瘾机制的手，此为另话）。但我更想说的是，对游戏之外的事情，也不要“妖魔化”，我甚至认为音乐就是妖魔化的重灾区——把它当作极为严肃、时时被人评判打分的事情，除了压倒他人别无目的，这就是妖魔化。电脑游戏与“非游戏”，不该有那么绝对的分野。总结一下：许许多多的日常操作，在合适的心态之下都可以蕴藏热情与好奇，可以充满游戏和自主，可以给自己留下兴奋的回忆，只要社会和文化不去歪曲和扼杀它。游戏属于孩子，也属于大人。（本文选自《音乐爱好者》2025年1月号《我们为什么学钢琴？》，作者：马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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