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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ha | 周贤：漂亮不是我们的职责，微笑不是我们的义务

教育   2024-11-29 14:02   上海  

西窗贤话 No. 16
 漂亮不是我们的职责
微笑不是我们的义务
by 周贤 

欢迎收听周贤直播音频版

以下为整理的文字，内容稍有修改
网络上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画家，叫老树，以独具个性的画风和独有意味的题字，在网络上走红。
他有一张画，上面画了秋天的柿子，题字上写着 “天下总会有事，有事就去办事。办完并非无事，因为还会有事” —— 听起来似乎就是我们度过的每一天
——总会有事。关键在于，那些事背后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样的系统引发了总会有这些事，以及对这个系统本身，我们还可以如何看待，如何理解，如何参与，如何改变。
—— 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聊的一个话题——聊聊女性主义，聊聊女性教育者，最近群岛发起的一个项目：「亚马逊女战士非虚构写作奖项」。
什么是女性主义？女性主义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也可以从不同的维度来探讨，要讨论的话可以有很多，今天更多想和大家分享最近读过的一些故事，一些感受和有意思的想法。
先和大家聊一首诗，来自凯特琳·西尔(Caitlyn Siehl)的诗作《这不是你的职责》(Non è il tuo lavoro)分享给大家。


《这不是你的职责》

作者：凯特琳·西尔


当你的女儿

问你她漂不漂亮

你的心会像酒杯一样掉落

在硬木地板上


你内心有一部分想说

你当然漂亮，永远不要怀疑


而另一部分

另一部分则在

撕扯你

让你想抓住她的肩膀

直视深井

那是她的眼睛，直到它们倒映出你的眼睛


你想说

如果你不愿意漂亮，就不必漂亮

这不是你的职责。


从小到大，我们夸奖一个女孩子，最常说的话往往是：你真漂亮啊，你真好看；又有多少妈妈对女儿的祝愿是，希望我的女儿长得越来越好看；而多少女生从小到大，特别是在青春期里，为自己不够漂亮暗自神伤，在进入社会后，为自己不够好看而备受压力，或想尽办法去做调整；或者反过来，会为自己太过好看，人们总是盯着自己的脸而难为情或者厌烦不已。
—— 那么，希望自己好看或者漂亮有什么问题？当然没有问题。关键在于，谁来定义好看或者漂亮的标准呢？如果不符合这个统一的标准，会发生什么呢？或者，当符合了这个好看或者漂亮，又会发生什么呢？
以及，除了这个单一维度的标准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角度，来评估或确认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的存在价值吗？这些角度，在人们的口中出现的次数多吗？和漂亮与否这个标准带来的影响度，在同一个水平之上吗？
（舒拉米斯·费尔斯通）
再说一个，微笑。
著名的激进主义女性主义的代表人物舒拉米斯·费尔斯通，曾经在1970年写过这样一段话：“ 我已经训练自己不露出虚假微笑... 那就像是每个十多岁的少女都会有的神经抽搐。这意味着我笑得很少，因为实际上，说到真正的微笑，其实没什么可让我舒心笑的事情。”
当其他女性主义者梦想着团结新世界时，费尔斯通的女性主义梦想相当简单：“ 对于妇女解放运动，我所梦想的行动就是抵制微笑。所有女性应当瞬时抛弃他们讨好的微笑，从此只在真正高兴的时候才微笑。”
—— 这段话非常简单，却引起了我很长时间的沉思。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好的微笑就像一张面具一样，不知不觉的粘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甚至成为一种女性特有的温顺仪态呢？譬如，为什么我们总是要用月亮来比照女性呢？是因为那种温顺的光线吗？
—— 1911年，一位日本的女作家平冢（种）雷鸟在自己创办的杂志上发表过一段著名的社论《女性原本是太阳》。她说，“起初，女子确实如太阳，她是真正的人。如今，女子如月亮，她是体弱又苍白的月亮，通过他人而活，借助他人的光而闪亮。”
——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公众的话语体系里，女性从太阳变成了月亮的呢？
关于微笑，还有一本书要推荐，书名叫《知晓我姓名》。作者是一个华裔女孩，香奈儿.米勒，中文名字叫做张小夏。
2015年1月，斯坦福大学性侵案震惊全美。犯罪者特纳是参加过奥运会游泳预选赛的著名运动员，家境优越；张小夏是一名普通的22岁刚毕业的女生。在经历了地狱一般的侵害之后，她还面对了不公的司法程序和法庭审判，社会对女性受害者的嘲弄和欺压，以及斯坦福大学相关处理模式的冷漠。
这是一本深入探讨性侵受害者心理变化，社会反应和个人抗争的作品，写的非常好，文笔细腻，沉重又充满希望，非常推荐大家去阅读。
书里面有这样一段日常场景的描述，非常细致。

我每天平均步行6英里，自己去公园、电影院、书店，一心想发现自己的新领地。不管我去哪里，总是发生同样的事情。
一开始是一位老先生，他点点头说：“早上好，美女。”然后我转过身去看他在跟谁说话，直到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说。带着困惑，我说：“早上好。” 
一个秃头男人说：“嘿，美女，你真漂亮。”他的笑容慢慢地扩展开来，好像他的脸拉开拉链，于是我就回答：“谢谢您！”
这些话伴随着我的散步，就像树上的鸟一样常见， …… 我有时会责备自己太过友善，也会责备自己报以微笑的速度太快……我本能地挥挥手。我的默认设置是微笑着回应。
我路过坐在车里的三个人，他们盯着我的腿，咂着嘴…… 当我走开时，我感觉到六只眼睛都在抚摸我的小腿肚。
我不知道非语言行为是否比语言更困扰我，…. 而我只是想要安静。有一次，几个男人聚在一条狭窄的人行道上，当我走过他们肚子之间的狭窄通道时，他们寸步不移，我只能尴尬的从中间挤过去，还面带微笑。
当我读到这里的时候，哇，与很多年前自己的经历，简直分毫不差；以及，我们自己偶尔会不会也对自己困惑，为什么在尴尬、难受、不舒服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微笑呢？
有意思的是，当小夏的男友卢卡斯来看望她，和她一起散步时，整条路上都没有人这样跟小夏说话了。男友的出现，让那些搭讪沉默了，让那些凝视消失了。
当张小夏和男友卢卡斯说到散步时发生的种种令人不舒适的日常时，男友的建议是：尽量不要出去散步了；或者还是花点钱搞部车。张小夏写到：

卢卡斯似乎在说：如果他们打扰你走路，你为什么还要走路？
这一点也不像一个解决方案；他们强迫我把自己关在一辆车里。我不想放弃我的人行道……
“这不公平，”我说，“我只是想从学校走路回家，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本就应该可以这么做。一个人应该可以走路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
我做什么都不重要，我穿什么都不重要，我怎么做也不重要，因为骚扰是不变的。我没有钱搞辆车，就算我有钱，我也喜欢步行，我想继续步行。
张小夏继续写到：

男人有别的男人不能跨越的界限，一个不言而喻的受尊重的空间。我想象卢卡斯周围画着一条粗线。男人对我说话时，那条线却好像不存在，每天我都被迫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画一条线。
为什么我的界限不是与生俱来的？
这段描述如此的日常，又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 女孩子被教导不要深夜出门，却没有人告诉男孩子不要欺负他人；女孩子被教导保持微笑，温良听话是美德，要漂亮好看，却没有人告诉她：如果你不愿意漂亮，就不必漂亮，这不是你的职责。也没有人告诉她，应当瞬时抛弃讨好的微笑，从此只在真正高兴的时候才微笑。
张小夏的故事很长，一个人从深渊里爬出来的过程惊心动魄又自信勇敢。在谈到为什么写这本书时，张晓夏谈到：
“我相信我们都是多维度的存在，而在法庭上，在社交媒体上，在人们的口中，我只是被称呼为【布罗克·特纳的受害者】，特纳就是那个犯罪的人。这种被扁平化、被特征化、被贴错标签、被诽谤的经历，都会使人感到受伤…… 
我尝试消化体内的痛苦，面对这段过往，找到一种方式与这些记忆共同生活并与之成为一体。我想将他们抛于身后，继续前行。最终，我不给他们命名我的机会，我说出我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香奈儿。
我是一名受害者。对这个词，我没有疑虑不安。然而，我并不是‘布罗克·特纳的受害者’。我不是他的任何东西。我不属于他。
我还是半个华裔。我的中文名是张小夏，翻译成英语的意思是‘小小的夏天’。
我以夏天命名，是因为：
我生于6月。
‘夏’也是中国的第一个朝代。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
‘夏’听起来像‘香’。
所以我的英文名是香奈儿。”
于是，张小夏写下了自己的故事，写下了这本书《知晓我姓名》。在书的封面上，张小夏身着红色，挺直腰背，叉腰站在那里，面向前方，自信勇敢。
我想，每一位女性都可以留下这样的一张照片 —— 我们的美丽，由自己定义；我们的故事，由自己书写；我们的名字，要大声说出来。
就像诗人托妮·莫里森所说的一样：

你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你就必须记牢它，

因为如果你不把它用笔写下来并记住，

你死后，它也会跟着消亡。



这也是在上一周，我们启动并发布了《亚马逊女战士非虚构写作奖项》的缘起之一。
关于亚马逊女战士非虚构写作奖项的更多说明和参与细节，请见《写出自己的故事，共呈彼此的处境——2024首届「亚马逊女战士·非虚构写作奖项」开放投稿》
数年来，在我的视线里，很多身为教育创变者的伙伴们，借由「群岛写作课」，「公共表达课」，教育者年度TALK，群岛客社群自发写作小组，「每周一问」，「群岛信箱」 《群岛客》杂志 ... 等多种形式、载体和渠道，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写下了无数自己最在乎的故事、并借此不断厘清自我形成的脉络；而正是这些声音和记忆的汇合，恰恰又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留痕与切片。
不仅如此，我们分享，我们讨论，我们激发，我们彼此安慰、我们互相协助，我们洞悉本质、我们重新定义……
就像波伏娃所说：“女性之间的交往是源于她们共同的命运，我们这种表达就是把命运做了切片去相互印证，你看，你也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更进一步，我们还可以想得更多、做得更多、变得更多、成长得更多…… 当这些人生切片叠合且互相映射时，女性力量自在其中，默默无言又无处不在。
经历过这个过程的我，阅读过这些文字的我，参与过这个过程的我，被深深地打动了——且身在其中，收获斐然。
是的，所有文字背后的情感、思考、觉察、关切、联结... 是如此之宝贵，值得我们主动呈现彼此分享，值得被更多的人看见、并激发涟漪式的探讨和思考。
这些人生切片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某个时刻某段情绪某个事件某个场景某段回忆某段关系…
在「群岛大学」公号上，发布了来自上海的教育伙伴晶琳的一篇文章，关于几天前她在群岛M2B徒步的感受和经历。
在「群岛客」教育者社群里有一个“M2B徒步俱乐部”， “M2B” 意即：Mountain to Bar（从山野到酒吧），M2B成员大羊说，“从自然山林到城市酒吧，我们都可以有美妙的生活，但也都需要用自己的行动去主动创造。” 
两年间“M2B俱乐部”已顺利完成八次徒步，也吸引着越来越多群岛徒步新手们加入尝试。晶琳，作为一个从来没有长途徒步的人，第一次完成了一天40公里的攀越和徒步。
从她的文字描绘中可以看见在行山的一路上，她对自我的细腻觉察，以及对“与自我的关系”这一生命议题的探索，非常精彩，推荐大家去阅读。有这样的两段，一段是在开始 —— 晶琳这样写道：

我在44岁的夏天，复盘了自己的状态，“我处在了中年期”，虽然中年总是与危机勾结在一起的，但在那一刻我自己的想法是“我又站在了一个节点上”，未来如何模糊了，混合着的彷徨、暧昧与明确需要我去调试配比。
近两年一种声音越来越大——“与自我的关系”，我不否认这也是我在探索的人生命题。我有高神经质的人格特质，我的血清素决定了我的生理状态是会持续吸引自己的注意的，我做不到无我，因为我的心会痛，我的耳会涨，我的意会乱…这一切伴随着每时每刻的我。
这是最开始的一段，在经历了一天从痛苦难捱，到逐步找到节奏，到最终完成的40公里徒步经历之后，晶琳最后回顾到：

如果此刻再自问你为什么行山？我会说山是独立于我的世界，走是我的行动，行山既是我与世界的交互，又是我扩大自我理解与关系可能的现场。
要回应自己的生命命题，这一次行山是个最小的实验场：在最难的一段段路上，我只能在不足2/3的时间里有效行走，另外1/3的时间亦是我必须经历的，那是小小的我在大大的空间里找回自己状态的有效时间。
再回到为什么山在那里人就要登？我想此刻，我有了自己的理解：是人需要行动。
鲲鹏径徒步结束后我已经开始想象：除了山，还有什么世界？除了走，我还有什么行动？除了呼吸，我还能实验出什么关键动作？
晶琳的这篇文章《山林徒步是我与世界的交互，也是再现自己的一路》刊登在群岛大学的公号上，欢迎大家去读吧。

说到这里，也许有伙伴会问，为什么叫做【亚马逊女战士写作奖项】呢？我们先来聊聊亚马逊女战士吧。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前几年一部很红的漫威电影：《神奇女侠》，里面的原型就是亚马逊女战士。
在希腊人的故事里，亚马逊人是神话中的女战士，她们生活在地中海以北与以东辽阔的欧亚高草原上。她们被视为古希腊人的头号敌人，每一个希腊英雄或希腊的拥护者，从海克力斯、希修斯到阿基里斯，都必须藉由与一名强大的亚马逊女王战斗来证明他的勇气。
近年来，考古学家们通过各种证据已经证明了真的有这么一群女性，符合希腊人传下来的故事中所描述的亚马逊与女战士，这个游牧民族过的是马背上的生活，往来于黑海到蒙古之间的广大范围。
而且考古学家们发现，亚马逊这个民族中的女性会战斗、狩猎、骑马、弯弓射箭，丝毫不输男性。他们以小的部落为生活单位，部落中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每一个人都必须对防御、战争与狩猎有贡献，也就意味着每一个人都要努力学习和练习，让自己有自卫和保护他人的能力。
有三个非常有意思的亚马逊女战士的创新：
1）亚马逊女战士们改良了传统的弓箭，创造一种叫做斯基泰弓的武器。
斯基泰弓尺寸比较小，但是力量非常强大。想想，一个从小就被训练带着弓箭骑在马背上的女子，不论速度或杀伤力，都不会逊于一个男孩或成年男性。
做自然教育的伙伴都知道，我们常常说：没有不好的天气，只有不好的器具。晴天雨天都可以享受户外的美好，只要准备了合适的工具。
这就让我们想到了有一次在「群岛轻直播」里谈过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优秀的女性钢琴家少之又少，是真的女性音乐才能天生不行吗？不，是因为钢琴琴键的设计是基于男性手指长度，且百年来从来没有变过。
2）亚马逊女战士们是世界上首先发明并长期穿着长裤的女性。
据说，发明长裤的是三位来自欧亚草原的亚马逊女战士。
如果要在马背上过一生，绑腿物是绝对不可或缺的。长裤也是最早的裁制衣物，将布料拼接后缝制而成。传统的希腊人穿的是由别针固定的长方形布帛，无论男女都鄙夷长裤，认为那是野蛮人穿的。但是，从考古的资料看，亚马逊女战士却穿着带点点、条纹和格子图案的绑腿与长裤。这一点也体现了亚马逊女战士的精神：认为女性与男性对等，可以和男人一样高贵、勇敢而富有英雄气概。
3）第三个故事：据说，亚马逊女战士们会将自己的孩子互相寄养，彼此共同支持养育活动。不仅仅是为了便捷，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教育视角：帮助孩子去接触不同的伙伴和家人，了解不同的生活状态。也就是说，她们跳脱出传统的家庭视角，来看待一个孩子在更为广阔世界里的成长和发展。
听了这个三个故事，你是不是对亚马逊女战士有了更多的理解和想象？
这些美丽、活跃、精神奕奕的亚马逊女战士们，就像我们身边那些坚定、有理想、勇敢无畏，富有创业精神和创造能力、在社群中热诚的互相支持，在生活中明亮的感知自我的女性教育者们。
「亚马逊女战士」是在教育者社区里经年不息的“传说”，我们每年会评选出社群里的“亚马逊女战士代表人物”，也会通过「亚马逊女战士论坛」，和大家一起分享彼此的生命故事，探讨那些值得探讨的女性成长话题。
今年，我们想邀请更广泛范围里的伙伴们，通过非虚构写作来发出声音，互相聆听；记录自我，呈现时代。由此，延续了这个名称，并命名为「亚马逊女战士·非虚拟写作奖项」
所以，邀请所有不断思考和探讨「何以为人」的写作者们——
基于女性的视角
写出自己的故事
共呈彼此的处境
分享人生的切片
以亚马逊女战士的精神
照亮共同的人生
最后，送给大家著名诗人玛丽·奥利弗《上游》里的诗句：



一开始，我太年轻，对自己太陌生，
自我几乎不存在。我不得不走进世界，
看见它，倾听它，回应它，之后我才完全了解
我是谁，我是什么，我想成为什么。


 


关于「亚马逊女战士·非虚拟写作奖项」
主题：基于女性视角、源自真实生活、呈现第一人称声音、沉淀自我思考与成长的写作
字数：不少于1500字
征集时间：2024年11月1日-12月15日
评审和公布：2024年12月-2025年1月上旬
奖项说明：
优秀作品3-5篇，将获得亚马逊女战士非虚构写作 - 优异奖称号
入围作品6-10篇 将获得亚马逊女战士非虚拟写作 - 入围奖称号
所有优秀作品和入围作品将通过群岛社群、《群岛客》MOOK杂志、群岛直播频道、及更多合作伙伴网络中的多种载体和模式发表，共同分享、探讨和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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