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ha | 周贤:“不要有情绪,要理性”,真的是这样吗?

教育   2024-07-26 13:00   福建  

西窗贤话 No. 13

感知和思考是彼此矛盾的吗?
感性和理性是二元对立的吗?
by 周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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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参加了一个和教育有关的工作坊,在会议开始之前,工作人员走上前来,希望所有人交出手机放进她的一个口袋 —— 言下之意,长达数小时的讨论期间不得使用手机。
众人惊诧之下,纷纷询问理由;工作人员微笑着举出几个看似非常合理的原因:
1)没有手机,大家的讨论会更专注,不容易走神;
2)手机本身有辐射,对身体不好;
3)据说他们做过实验,只要手机放在身体附近,即便关机或者静音,也会对人的思维产生影响。所以,需要放置在较远的地方 ...
嗯... 工作人员一边娓娓道来,我的心中一边升起无数个问号;身边的众多首次参会者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其实我能够理解,组织方大概是希望为大家创造一个不一样的空间和探讨过程,这个本来也没有问题。但是,与其拿出几个不太靠谱的原因(譬如早已被科普无数次的辐射问题),来说明必须这么做;还不如邀请大家最小可行的体会一下——
譬如第一个茶歇之前邀请关闭手机,然后茶歇后还可以就此做一些分享与讨论,然后再让大家自行选择是静音手机还是放置远方。就像我们在教育3.0中常常说的,每一段现场的过程,每一个真实的张力都是一段学习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真的能有一个开关,“啪” 的一声,就把人很多内在的感性的东西都关闭吗?或者,真的有一个袋子,“收!”,就把不想要的思绪、感受、走神… 都收掉,剩下的都是理性、专注、逻辑吗?
再进一步说,当我们只有将感性和理性二元对立,有效过滤和选择,才能做到“有效深入的思考和交流”吗?
先来说说对使用手机等电子设备这个问题,我的一个角度的思考。
手机信号与辐射肯定是无关的,但手机的使用,可能确实会对具身认知产生某种巨大的影响。
如果小伙伴们现在有纸笔,可以拿出来感受一下。
我们手写一段字的过程是什么呢?——  「字由我出」 。
大家都知道,字是一种特殊的符号,尤其是中文,带有形音意三者一体。手写的时候,是从笔画到符号的形成,是从我手中形成的,构建的,它是不分离的 —— 形音意三者都是和我的身体紧密结合,或者都是从我的身体中流出去。



用手机或者电脑打一段字的过程是什么呢?—— 「字由我选」。我看到的符号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形态,在各种符号里选择一个即可。形音意和“我的身体”有所分离,特别是形。好在呢,整个句子的构建,是在我手中流动的。
如果未来用AI呢? 不仅仅单个符号是现成的,而且整段句子都已瞬间构建即时呈现,无需我参与其中。很多人认为,啊,这下方便多了,只要动动嘴问问题就行, 连大段的长篇AI都帮我们写好了
—— 问题就在这里,从字的符号构建,到句子的段落构建,甚至到整体的大意构建,全部都消失了。
这些,可能才是手机和电脑等输入设备对于具身认知的巨大破坏—— 它粗暴地破坏了人类自身的语言构建过程和思想构建习惯。
还有,关于平面的问题,也是一个空间感构建的问题。
我们现在都有纸笔对不对,可以写写画画,翻前翻后,线条可以连到这里连到那里,在纸页翻动各种弯曲的过程中,纸页变成了一种有意思的活生生的变化结构,我们用手指、胳膊、上身、全身… 构建了一个动态的,持续在感知持续在调整的空间。
电脑和手机等屏幕类交互设备出现以后,这个结构和空间就消失了 —— 我们只能在一个平面上动作,无论是眼睛的平面,还是打字的平面,都是很小的,且固定 —— 更有意思的是,手、眼、肩的结构也被固定了。大家模仿着体会一下....
我们可以自己来建设的动态结构越来越小了 —— 到了很快就到来的AI时代,其实键盘和双手也不需要了,只要语音和耳机就行。
所以,手机对我们具身认知的影响,不是在于电磁辐射,不是在于看手机无法专注交谈,其最根本的在于—— 它让我们用身体来构建、来创造、来独一无二的可能性变小了 ——
也就是说,「我,这个人,变得更小了」。— 看似信息更多,输入和呈现的认知方式却单一平面;回应信息的动作框架也变得线性固定。我作为人,用独一无二的全身、我的肌肉、我的血液、我的动作等等来回应世界的可能性和尺寸度也变小了 —— 也即,身体在世界里的存在范围持续变小。
—— 当然,我们并不是说回到远古的田园牧歌,把电子设备全部扔掉或者统统回避,假装我们没有生活在现代社会。
事实上,人也是在不断进化的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手机已经不仅仅是工作或者生活设备,它实际已经成为我们自我认知的延展部分。朋友,生活,即时感受,表达体系... 几乎都是通过手机来完成。一起心一动念做个什么,譬如饿了,想念谁了,无聊了,或者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想继续探索;或者听到一个疑惑的事儿,想去验证一下……
总而言之,动心起念的情绪感知后面,马上接着的自然动作就是去拿手机 —— 这个拿手机的动作是如此之频繁,乃至于它已经成了我们手指、手掌及手臂不假思索的延伸部分。
—— 手机成为了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自我认知,我们密不可分的某个东西,它既是外,又是内;它有此刻,也有过去;它有亲密,它也有陌生;它是主意,它也是行动...
所以,回避它,拒绝它,把它关在生活之外… 这样的二元对立,即不可能,也无必要。甚至我自己的认为是,越拒绝越回避,在人们重新拿起手机的一刻,就越亲切越珍惜。
那该怎么做呢?小伙伴们,你们觉得该怎么做?
我自己的看法是:当成自己的身体一部分,仔细商量。
何为商量?
Aha教育者社群里有一个经久不衰的活动小组:叫做“大圆满小组” —— 什么意思呢?这个小组的北极星是“长长久久的活着,且活得健康活得好,才能把好的教育做得更久”。所以,大家在里面讨论和互相支持 减肥啊,健身啊,运动啊,冥想啊… 各种想尝试的活得健康活得好的实践。
其中有一个尝试叫做轻断食,也就是一周有一天是刻意的不吃、少吃或者轻量的吃,让肠胃得到更好的休息。有些小伙伴就说啦,我可不敢尝试一天不吃饭,有时候啊做活动做一天忘记吃饭了,身体就会晕倒。
—— 我提了一个角度:想轻断食之前,一定要和自己的身体商量一下,感知一下身体真正的意愿和适合度。如果干活干忘记了没有吃饭,其实就是一种机械性忘记,是一种没有感知的饥饿,身体一定会很不舒服。但是如果感知了自己身体的状态,然后再决定是否要轻断食,这是一种有感知的饥饿。这两种是不一样的。
回到用手机不用手机的问题,也是如此。与其强制性地不准使用,强制性地人为制造一个看似无害隔绝起来的空间;还不如把手机放在面前,自己和自己的身体认真的感觉和商量一下,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去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并为这个可能性承担起责任。
无论选择是用手机还是不用手机,都可以回顾整个过程,去体会不同可能性所带来的感知差异和身体变化;从而,为下一个张力到来时的觉察,积累更多的具身经验,创造更多的认知和行动可能。
由此,手机和身体,不再是一个二元对立的关系 —— 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在一起构成了更大的我,我在不同的情景中,创造了更多的我经过觉察后的可能性 —— 我在动态中感知,我在复杂中创造,每时每刻的我都是新鲜的,由此,我身边的世界每时每刻也是新鲜的,我为这样的新鲜贡献了我的独一无二,我的独一无二也让整个世界增添了不同的色彩—— 那么,我,才值得来到人间一趟,我的身体,我的觉察,我的认知,我的创造,都是那么的有意思,有意味。
「打破二元对立」,才有真正的具身认知。

我们再来简单的谈谈几组二元对立:譬如说
1)到底是谁在决策我们的行为?
有些人说做决策的是大脑,有些人说听身体的就行。
如果回到神经科学的极简阐述,也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在陌生的场景里,确实是身体先行 —— 身体的反应和决定先于大脑。大脑其实不是决策的,它是干嘛的呢?它对这个场景、这个反应、这个结果“啪的” 来盖个章,做了一个记号。下次遇到同样情况,身体一看,呵,有个章在这里呢,然后就知道怎么反应了,无需重新整合和调动能量。
身体-大脑-再到身体的合作,主要目的就是减少耗能。我们都知道,人的本能是减少耗能。这种工作机制的好处是减少耗能,提高效率,减少风险;但是也带来问题:僵化。一旦情况变化更为复杂,原有的这套就行不通了;我们的身体开始僵住,无法确定决策,行为开始瘫痪。
所以,用旧范式去解决新问题,不仅无法解决问题,还会带来更大的耗能。相反,不断的激发头脑和身体的共同运作,主动创造新的行为范式,灵活敏捷的回应复杂生活,反而是一种安全又不耗能的具身模式。
2)什么是感知和觉察?
现在我们越来越多的谈论感知和觉察。在我看来,感知和觉察涉及到三个层面:
—— 对外的,譬如感觉一个叶子的嫩度,阳光的热度,这在自然教育里经常学习的内容。
对内的,对自己内在的觉察,譬如冥想啊,正念啊,有很多方式方法尝试。
还有,对于彼此的 —— 譬如同情,或者我们经常说的共情,即如何去穿上别人的鞋子,真正去体会他人的情绪和感受,体验。
问题在于,单向的同情或共情,会让人非常疲惫。
所以,我们会谈到感知和觉察的关键,是co-feeling,或者cross feeling。我在「群岛群聊」第一期直播里谈过,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的情感,我的情感,我们在穿插,在交流,此刻我们一起创造了一种什么新的感受。在这个此刻共同创造的体验中,我们都感到了一些什么,体验到了一些新的什么,我们有了一种新的力量,能够继续向前那么一点点。我的感知和你的感知,不是一个主客体的二元划分,而是一个共同的动态创造。
3)再来探讨一个问题?怎么样才是有逻辑?
常常听到有人说:我是理科生,或者我是理性脑,很擅长逻辑,但是不擅长感知。我就很想问问,怎么样才是有逻辑?数学题做得好叫做有逻辑吗?或者很快把 1234说得头头是道,是很有逻辑很理性吗?究竟是对于逻辑分析的能力强,还是对线性的逻辑表达能力强?
很多时候,那些滔滔不绝 看起来能把一件事物说得1 2 3 4 的人,只是线性表达的能力强;并不是真正的有逻辑。有意思的是,越是滔滔不绝,很多时候越是忘记了逻辑在哪里。
那么,有些人确实能够在很短时间里就点明真相,把因果关系三下五除二撸出一条线来,这是不是有逻辑有理性的证明呢?我们常常赞叹,哇塞,好快,好清晰,好厉害,好有逻辑 —— 这也不一定。我们在网络上,或者在真实生活里不是经常看到这样的情况吗?围绕一件事,有些人很快给出一个答案,给出一段感叹,给出一个道理 —— 结果,很快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所谓的快速分析,很多时候只是简单归因,或者只看到了单一的元素就急着做一个因果分析;甚至都没有能力去感知更多的要素,以及要素之间彼此的影响。这是一种线性的逻辑分析能力。
真正的逻辑分析,首先要建立在感知上 —— 感知更多的信息,感知更多的维度,感知人性的作用,感知各种看不见的那些纵横交错;否则,是无法对真正的复杂世界展开有效的逻辑分析的。
我来举个例子:很多人都认为,运动员只要训练体力和速度就行,在运动场上用不到逻辑和理性。其实优秀的运动员恰恰离不开逻辑感知 —— 譬如说踢足球,在瞬间要感应到全场所有人的位置、状态、彼此的关系,空间的变化,风速音量温度对于球的影响, 然后在一瞬间要有一个清晰的逻辑判断和顺势而行,才能快速移动到合适的位置,或者运送一个真正有效的球;就在球被踢出的瞬间,所有的元素又发生了动态变化和彼此交互,于是又开始了新的感知和分析。
这就是一个对于复杂形势的逻辑感知,而不是简简单单的线性逻辑归因。甚至这样的逻辑感知和形势再造,很难用语言和文字进行准确的描述和分拆 —— 逻辑并不是越快产出越好,更不是看起来越清晰越好。有很多时候,语言的快和口头的清晰,反而是一种逻辑能力不足的表示。
4)还有一个词,全然接纳。
这也是困惑很多人的一个词,看起来非常美好,可是又语意不清。
难道对方明明对我很粗鲁,甚至羞辱我,也要全然接纳吗?对方是一个杀人犯,我也要全然接纳吗?从社会结构看,我确实需要理解他的过往和人生,看到他也有他的苦衷,所以是不是还是接纳他所做的一切,不要怪责于他吗?如果是一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呢?也要无条件接纳吗?该怎么办呢?
我说一个我的理解 ——
全然接纳是一个动词,动词肯定要有对象,要有宾语。那么全然接纳的对象是什么呢?是一个具体的人?还是某个具体的行为?某个事件?某个道理?
我觉得全然接纳的宾语不是某一个人,也不是某个所谓的道理或者行为,而是当时当下的那个复杂情境,那个complexity (当下复杂)。
有意思的是,当我们发现接纳的宾语是一个复杂情境,那么做到全然也就很简单 —— 因为当下的复杂情境就是一种存在。既然是一种真实的存在,我们无法改变也无法操作,又如何不接纳,又如何不全然接纳呢?
问题在于,作为普通人类的我们,否定复杂,我们想要单一,我们只想看到自己认可的,不想看到自己不欢迎的;如果有人告诉我们说,你要接纳所有的,我们就很纠结,自己明明不喜欢的,怎么强迫自己接纳呢?
全然接纳不是全盘接受的意思;而是应该同时理解成两个词:“感知和回应” ——我们感知整个的复杂情境,并能够在其中就不同的部分,作出合适的回应;甚至创造出意想不到的,当下更多的,从未做过的回应可能, 这就是全然接纳的能力。
我想到了一个例子:前几天我在朋友家聚会派对。主人家的小朋友第一次见到这些大人。我们都围坐在餐桌上,他一脸不高兴的也挤到餐桌上,大家去逗弄他,他也不回复 —— 看起来好像很不礼貌。我认真的看了一眼小朋友,和他就说了一句,“很高兴和你一起吃饭”;然后就不再特别去注意他了。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很自然的靠在我身边,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我当时有一个洞察,其实小朋友的全然感知能力是很强的。他感知的不是一个人,他能够感知整个屋子里发生了变化,多了很多不认识的人,爸妈也忙里忙外,噪音和音乐声都多了很多,他都能感知到,感官系统是超棒的。
问题在于,如此复杂之情境,他不知道怎么一一回应,或者对不同的细节做不同的回应;这个叔叔怎么办,看起来很凶,那个阿姨有点不错,可是离我很远,爸爸妈妈怎么忽然不看我了……整个的情境,他都能够即时感应,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复杂 。所以,他唯一的表情就是哭丧个脸,谁逗他都不回答,对所有的人都不理不睬。
奇怪的事情在于,我们成年了以后,似乎感知的能力越来越弱,回应的能力越来越强。这是怎么回事呢?以及我们认为的“成熟回应”,是真的在对复杂情境的回应吗?
为什么我们感知的能力越来越弱?大家回忆刚才的餐桌一刻,我们小时候是不是都经历过?要么大人顾不上理我们,要不就指点着孩子:你要叫人,大声一点;你要多笑一笑,怎么这么没礼貌...
其实,这些所谓的家教,带有强迫性质的指点,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规训。小朋友们还没有时间去确认和分辨:“我感知到了些什么,那些是我喜欢的,这些是我不习惯的”;更没有机会去表达。大人直接定义了孩子们的情绪感受,以及对如何回应,也直接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小朋友不接受还不行。
更不用说,是否有机会让小朋友自己去探索和独立创造,“我如何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不同的叔叔阿姨呢?,我对这么复杂的情况,该怎么一一去辨别,或者找到我自己的方式呢?” 
小朋友的感知,被大人所忽视;小朋友的回应,为大人所规定;小朋友在复杂情境中的疑惑不解,情绪变化,尝试回应的探索过程,也没有人在派对结束后和小朋友进行复盘与探讨。
慢慢的,我们本来很发达的感知能力,就 “被消失了” 。到了成年,我们觉得自己对社会的回应能力越来越强:“看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们都懂” —— 可是,那真是的“回应” 吗?还是社会早就规定好了,我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就直接拷贝照做,成为自己的人生?
甚至,稍微不照着做,就感觉到不太习惯;可是,照着做呢,有时候也不太舒服。然后,这些不舒服,我们自己会压下去,并告诉自己:大家都这么做,你为何要搞特殊了 
—— 此时,我们又变成了那些餐桌前指指点点的大人,否认自己的感知,规定自己的回应。循环往复,感知和回应的能力都消失了,哪里又有什么全然接纳的可能?
反过来,如果我们能够全然的感知到整个复杂,然后我们就多了很多可以选择的可能,去回应这个复杂;可能对这一片我做这样的回应,对那一片我做那样的决定;我可以不认可你的行为,但我依然珍惜和你的关系;我不认可你的偷盗,需要有所惩戒;但我依然能够关注到你的愤怒和痛苦。
—— 我们多了很多种回应的可能,这些可能还可以组合起来,综合运用起来;甚至根据当时当下的情况和资源,创造出了独一无二的回应方式。
所以才有神学家莱因霍尔德·尼布尔(ReinholdNiebuhr)那句著名的祷告文:“ 我的上帝,请赐我宁静,去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一切;赐予我勇气,去改变我所能改变的一切,并赐我智慧,去分辨两者的不同。”
我的理解是,这些能改变的和不能改变的,包括对自己有时候因无法回应而产生的无奈和愧疚的觉察,都是种种回应,各个部分加起来,才是对感知到的一个复杂情景,完整的回应。
甚至,这些不同的部分,不仅仅是叠加的关系,它们还会互相催化,产生一些新的什么。也就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部分之和大于整体(意即:1+1可能完全与2不同)。
前几天群岛大学的公众号有一篇来自学友的文章,广州的教育者钟坚是如何感知和回应青春期的孩子不想住校,想独自一个人租房子住到校外的复杂场景。欢迎大家去看看这个例子。
当孩子提出实在不想住校的原因时,钟坚作为家长,也作为教育者,理解并真诚的支持孩子——
在支持的过程中,是行动和思考兼具的全流程支持,如前期和孩子一起去考察想租住的地方、社区,获得真实的体验;期间一直去探班孩子使用手机的情况,而且是公开的和孩子交流,不是偷偷摸摸查。
作为父亲,他很了解孩子的自控能力不是一蹴而就,也知道孩子在不能兑现承诺的时候,“哪一句肯定是在说谎” —— 但是,也并没有因为这样的一句谎言,马上就给孩子下一个定论。
(还有更多的细节,欢迎见这篇文章《钟坚:孩子半夜偷偷玩手机还影响白天上课,他真的能自己管好自己吗?》)
这样长大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呢?另外一位学友敏霞转发这篇案例并评论说:
我其实有两天的时间在群岛的工作坊见过这个孩子,他和父亲一起来参加公众表达课,我们都是一群教育者成年人,只有他和他同学是未成年。他与我们在一起毫无“不爱学校不爱上学”的压力,反而显得非常自信,敢于表达。甚至邀请我们这些成年人,周末去他在公园开的自营咖啡摊位 —— 这样的孩子越来越能够在丰富的世界里,创造自己丰富的生活,自信坦荡;也不会因一时一刻的无法做到,而自我羞愧或者无法应对。
说到这里,“感知或者感性”,与“逻辑或者理性”,真的能分开吗?你能说案例里对于复杂的全然接纳,对于真实情境的感知与回应,到底是身体在发生作用,还是头脑在发生作用?
—— 这不是二元对立的,而是在综合发生着作用。

那么,为什么我们还会常常会有这样的说法:啊呀,这时候我要问一个上头(意即理性)的问题;啊呀,此刻大家要把头脑关闭,把大脑关掉;啊呀,先别去用头脑想,先感受... 诸如此类的话呢?我们到底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大脑也不可能关掉啊,那关掉的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我们真正的要刻意要练习的,不是那一句 “不让大脑工作”,而是“别让过往的习性、习惯、惯性、积习、规训等等在不知不觉中代替我们的感知和回应”,“别进入一种机械性操作模式或者习惯性作答”...
我来举个例子:大声说出“男女” 两个字,我们是不是就自然而然的嘴边就涌起“有别”?
这就是一种机械操作定式或者不知不觉的习惯反应。习惯反应的好处是大脑减少耗能,可是坏处也有可能是让我们自己不再感应,不再自主,不再创造,不再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变成了一个肉身工具,肉身机器。—— 我们最宝贵的具身认知,就在这样的一次次机械定式中,越来越弱了。
说到底,为什么创造会让我们人类真正的快乐,与上一期顾远的群聊栏目里讲到的高级本真性和低级本真性类似, 真正的创造是汲取了当下的新的能量,新的信息,新的推进,是具身认知在扩容,在丰富,让我们更为广阔更大的过程,而不是持续在消耗动作在僵化变得更小的过程。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习惯/惯例/范例/意识/...都要清理,好的习惯/惯例/认知对我们有好处,也减少全身对于环境反应的耗能。关键在于我们能够有意识的扩大我们当下的取景框和参照系,多一点点时间,哪怕几秒钟,感知整体的复杂。一旦觉察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创造更多;我们自己就醒了,就从那个自动驾驶,机械动作甚至梦游状态中醒过来了。
举个例子:我在自己的朋友圈就分享过一个现象,地铁检查。我观察到很多人在经过地铁站口检查的时候,自己离检查人员还有好几米,甚至10米远,还没有到那个检查口前,就匆匆身体前倾,眼睛朝下,主动把包打开。
—— 一天至少经过2趟地铁,一年至少200个工作日,反复形成的这个身体姿势,会带给我们这个人什么影响?只要看到制服、机器、规定、众人都在做的某个场景,哪怕明知道不合理,或者明知道这是某种僵化的机制,我们的自动身体反应将会是什么呢?
但只要感知和觉察到这一点,回应可能就会有所不同。譬如,我们可以主动把当下的感知取景框放大一点,当时的环境、当下的伙伴、当下的那个对方、姿势,譬如声音...
这时候, 新的回应方式层出不穷:譬如停下了脚步1秒钟,譬如开包动作换一个,打开包的速度慢一点或快一点,譬如我们对检查人员注视一下,把他也作为一个每天见到的人来好奇;譬如我们可以扭头看看旁边的人是什么姿态... 无穷无尽的当下,各种各样的创造。
是的,一旦我们开始有意识的感知整体的复杂,我们就开始了新的回应,创造了新的回应。每一个当下,每一个角度的当下,方向、环境、伙伴、气味、灯光、人声、速度。。。所有的都可以被我们整个的身体借过来。因有更完整的具身认知,我们在每一个当下都可以创造,并创造出自己独一无二的当下。由此,每时每刻,我们都感受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
亲爱的小伙伴,这样的过程,你觉得是感性在起作用,还是理性在起作用?

好啦,这是我今天和大家聊聊的具身认知。
它不是仅仅对一具肉身的认知;它也不是除了大脑之外的认知;认知的意思也不仅仅是认识和知道,它是体验更是创造,它是动词也是名词,它是身而为人的行为过程,也是身而为人的呈现结果。
我们真正的教育者都知道,其实没有左脑思考右脑思考这回事 —— 左脑和右脑是同时发挥作用的,互为作用、共同创造的 —— 所以,也就不可能说光培训左脑,或者光培训右脑那些事。
具身认知也是这么回事,我们不可能只有身体,没有头脑;也不可能关闭理性,只去感知;感性和理性可以是我们口语里的一种便捷说法。实际上,它们都是我们天生的一部分,且时时刻刻都在共同作用着。
真正的具身认知,不是对感性和理性的二元对立,不是对头脑的完全隔绝;真正的具身认知,是如何将即时发生的体会、觉察、行动、创造进行更有效能的认知、整合和呈现,而不是立刻掐断或者机械的阻断 —— 过去我们掐断了太多感知的渠道和路径,反而限制了作为一个人,可以无限创造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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