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揭疤的过程中,各自用到的方式不一定都是相同的,但有一点相同:我们说出来了。说出来很重要,不要独自扛下这些伤害。世界上还有很多女性都经历过类似的遭遇,她们有没有机会被倾听到。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听她说。
除了愤怒,我感受到了在不平等的社会结构下,作为一名女性,弱小而无助,无法维护自己的生育权、免去暴力的权利。当痛苦降临,不是为了使我们悲伤,而是让我们变得清醒;不是为了使我们难过,而是让我们拥有智慧。
我有记忆以来,素荣就已经是个老太太了。满脸的皱纹,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个子娇小,身型瘦弱。我特别喜欢捏素荣抬起胳膊时的下方肉肉,松弛的皮肤,晃晃软软的掉得老长。
不明所以的农人,指了指左边的方向,大概也询问了这个小孩要去哪里,也许我也说不清楚,礼貌道别后,我朝着他指点的方向左拐前行。
我问他:“那你怎么继续走到这里的呢?”
他说:“离开家的时候,妈一直跟我说,‘俊俊,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不好的事情,一定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你就走拢了。’当时我很想回去,心里冒出来妈说的这句话,我就来了。”
他一边说,我一边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
在某一刻,我无法控制地开始流泪,也许我想起了那些不能由我选择而必须由我承担的事实,那些与我的童年相互交织的羞耻。我痛恨着这些让我无能为力的事实,却不知道究竟向谁控诉。伍尔夫说,女人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可我虽然有了一个自己的房间,但衣柜里却塞着别人的衣服。
每一个人都会拥有自己的灵魂,终其一生,我们都在寻找自我的路上。生命的意义也在于此,甚至生命存在本身就具有独特的意义。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它会带走很多东西,包括一个一个我。我的身上背负着死亡,也承载着爱与善良。我是无数个我中,唯一幸存的我。
整个花园笼罩在新生的光芒中,自然而壮丽,云朵在金色阳光中穿行,树木和田里的稻子随风摇曳,橙色蝴蝶蓝色蜻蜓在花间起舞,空气中弥漫着惊叹与欢喜,越发欢快与明媚。犹如与世隔绝的泡沫,在外界一片混乱的汪洋中翻滚,跃升至半空,暂时脱离了这个让人惊恐又疑惑的疫情封控现实。
胖女生的这个身份曾让我十分自卑。职场初期,我感到一切眼光的注视都让我紧张,微胖的身形——自卑的心理——无法自然舒展和表现的肢体,就像一个循环圈,钳制着我。
每当站上讲台时,我的声音总是忍不住地颤抖,我留意着那个念头——那个非常在意“自己的表现在别人看来是什么样”的念头,它让我尤其地看重自己的紧张感,而不是集中注意力去表达和传递想法。那时还向一位前辈反复确认,询问她“我的声音听起来是不是在颤抖”,她当时的答复是“并没有注意到颤抖,可能细微到只有你能感受到吧”。
我时常觉得,把他人真真切切血肉的苦难,总结成一些金科玉律时总是残忍的,这些话轻飘飘的滑过我们每个人,我们从中得到经验教训和侥幸的知足,这对当事人来说,是多么残忍的讽刺啊。
可命运已经既成事实,一笑置之且能保留一些尊严和风度。但是我多么希望生活在一个痛就可以嚎啕大哭!恨就可以畅快淋漓的土地啊!
我希望你不要受家庭的影响,这是属于你的人生,你要先过好你的人生。”这是妈妈一直在坚持的。妈妈替我顶住了部分压力,仿佛是在救赎多年前被藏住通知书不让上大学的自己。
当我问妈妈,“别人都去念书,只有你一个人回家种地,你是什么感受。”妈妈说,“早忘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思考,不甘心与难过是有的,可是信息闭塞,也找不到别的出路。”
妈妈告诉我,当时她的姑姑发展得很好,如果自己有魄力去找她借钱,那她就能上学,就算最后还不上这个钱,以后自己结婚的彩礼钱可以用于还钱。只是在满是否定的周遭环境中,妈妈还是没有勇气与魄力去借钱。
当我问妈妈,“别人都去念书,只有你一个人回家种地,你是什么感受。”妈妈说,“早忘了,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思考,不甘心与难过是有的,可是信息闭塞,也找不到别的出路。”
妈妈告诉我,当时她的姑姑发展得很好,如果自己有魄力去找她借钱,那她就能上学,就算最后还不上这个钱,以后自己结婚的彩礼钱可以用于还钱。只是在满是否定的周遭环境中,妈妈还是没有勇气与魄力去借钱。
我原谅我的妈妈了,她的一生也并未有人满足过她的渴望,所以当我去向她索要渴望时,她没法给出她没有的东西;我接受我的家庭了,也许它并没有以最完美的样态呈现在我的生命里,但每当我感觉生命没有皈依的时候,我总能想起这一片土地;我抱住小时候的自己了,我抱住她安慰她,你的委屈我能看见,你的挣扎我允许。
妈妈虽然不常回家,但她从来没有缺席过我生命中的“重大”事件——
从她离开家开始,每年爸爸都会走去镇上的邮局领一箱衣服回来,我几乎没有穿过不合身的衣服;7岁,她说服爸爸让我进县城读书;9岁,她力排众议决定在城里建房,自此我家不用寄人篱下;11岁胸部发育,她回家给我买了第一件内衣;14岁,她带我去她打工的地方“见了世面”;
中考结束她给我报了游泳班,虽然没学会;16岁暑假,她带我去厦门旅行,人生中第一次看了海;18岁高考前,她辞职回家,给我送了一个月的饭,那是我记忆中和妈妈相处最久的一次……
每每和妈妈谈及我的童年,她都会很愧疚,我说:你不要愧疚,我很幸福。这几年想法变了,我的童年确实不太幸福,但是我很高兴妈妈可以自己决定她的人生。
我是领导也是下属,我是母亲也是孩子,是妻子,也是媳妇。我权衡着各种标签背后的事项安排,投入时间、精力,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人到中年静静回想过往的自己,在哪种身份中投入的时间、精力最多?又是最看重哪一个身份的标签?为此做了些什么?还有什么需要改善?在各种的关系中,自己是否游刃有余呢?
中年的我被身份标签困惑,用有限的精力、时间,平衡着各种关系的处理。总想把所有事情做好的心,要面对现实的鸡毛乱飞,我真有点力不从心。
我逐渐明白,在教育者和创业者角色上都全力以赴的我,为什么不可避免地感受到自我的流失 —— 因为作为女性的我,并没有被自己看见 —— 我不允许自己性感、不允许自己渴望爱情、不允许自己情绪化......所有影响创业者角色和教育者角色的需求和特质,都可以也应该被忽视被放弃。
而成为女性主义者,去直面作为一个女性需要遭遇的所有疑问,才使我的所有角色拥有共同编织的可能。
长久以来我给自己建立了一个坚硬的价值世界,我是充满正义感的、刚强的、独立自主、当断则断的这个世界的国王。二十多年的内心建构,其实很难让我接受人性的灰色地带和生活中的灰暗面。一旦我做了自己道德标准不允的事,对自己的厌恶、排山倒海的愧疚,会带给我长久的痛苦。可这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人性,我选中的情投意合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也会有他不能被我的价值世界接受的一面。
另外一只小狗,就这么坐在中央。安静的,空无一物的坐着,在这整日漆黑的时空里——和它腹里跳动的孩子。
光线太昏暗了,我看不清它们的眼睛。我渴望看到大黄那双哀愁的眼睛,我渴望被它绝望的哀愁刺痛,获得一点鲜活的呼吸。
它们总是慢慢的,又无力的、谨慎着、瑟缩着。
我把饭放下,走远一点,它们才慢慢的凑拢。
不被爱的生命有很大的自我,不会争不会抢不会撒娇地沦陷在沉默的荒芜里。
但我和弟弟总是会见到父母,也有他们带回的购买粮食文具等的银钱,从不会缺吃少穿。
但是年仅十一二岁的金华,却要用弱小的肩膀撑起整个家,看顾痴傻的妈妈和弟弟。她曾经是否有过绝望?那种待在深渊底下,天空也只是模糊的光影一样的期盼,是不是也曾让她深感无力?她是否曾想过放弃?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