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八四年 光绪十年甲申二十一岁
在锦县十里台张家作活。这年还是恐受族人讼事的牵连,所以到张家作活,初到时托张表兄给找作活的地处。表兄问:“你打算多少钱做?”先生道:“这话说的,我托你找活,你看我值多少钱,就给我找多少钱的活吧。”表兄道:“我看你好了值三十吊。”先生道:“你就照那些钱给我吧。”表兄道:“三十吊你就做吗?”先生道:“那可不是怎的,你看我值那些钱吗?”那时表兄家工人已雇全了。他与家人商议,以为便宜,就把先生留在他家做工了。上工就接班赶车,一连赶了四年。
初到时,张家当客人招待,小孩们都呼表叔,上工后,便视同佣人,到吃饭时,孩子们招呼道,做活的吃饭啦!先生嗔他们轻视人,竟引起悟道的动机。自述道:
我做活时人呼我为做活的,我想道,是谁给起的名叫“做活的”呢?我一气悟了三个月,到在最后的半个月,虽有对面人说话,可以看见他嘴唇动着,也知道他发出声音来,但好像在几里以外似的,所以不能接言。悟了好久,知道是天给命的名,“名者命也”既是天命,必有天理,既是天理,必有天道,把天道尽了,就是天德,得着天德,准享天福。天道是什么呢?悟了好久,才知道,是要作得活了,不但自己活了,还得把人家活了算,打算把人家作活了,得叫人家佩服了就是道。
既得之后,天天乐,贪黑也乐,起早也乐,饭菜好歹,或早或晚,绝不挑剔,吃饭米太粗,那小伙计一劲叨咕,我说:“你看人家东家都吃这个饭呢,咱挑眼就不合理了。”因为以志作人的人,只求人宾服算,哪能挑剔人家呢!我和伙友们一同装粪车,我撮一锹,满能抵他们两锹,所以我总是早些装完。我看赶车的上坡时,他打前套骡子一鞭子,骡子一尥蹶,辕马站下,车就误住啦。我看得明白,我说:“我替你赶一趟。”下坡时, 我打骡子两鞭子,那骡子扔扔的紧走,上坡时,鞭子一摇晃,就拉上去了,车伙子便把车交给我了。东家奶奶看着我样样都能,就夸奖道:“王老二可以啊,真是满台转啊!”由此,真得到东家全家的佩服了。
工作时,还注意村中的各家的行事。自述道:
我在二十一岁时,见村中有兄弟分家的,拿刀动枪互相争杀,我就暗暗想道,他为什么争呢?他争得来的财物交给谁呢?想了一天,忽然明白了,啊!这是分家的世界,分了家就不要老人,只有女人他可忘不了,准得带着,他争得来的财物都交给妻子呀。那时正在抬粪,我就大喊着道:“我非当个格子样的人不可(即特别人)!”伙伴们瞅瞅我,他们不知我说的哪里话。
主人张某是先生的表兄,较先生年长四十余岁。在少年时,因为避难,曾久住先生家。他知先生曾祖事故甚详,得睱便讲与先生听,久之便引起先生的志。自述道:
我在张家做活时,常听我表兄说我曾祖、祖父、父亲都读过书,而我曾祖尤有写好字的名声。我一天学也未上过,可以说目不识丁,将来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呢!想到这里,非常惭愧,因而立志,我无论怎样贫苦,非令我儿子入学读书不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