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响应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公众号将围绕其重点举措设置五个专题方向:①改善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劳动有效供给;②打造高质量为老服务和产品供给体系;③加快构建养老、孝老、敬老社会环境;④强化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科技创新能力;⑤夯实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社会财富储备。
本月讨论的专题方向是强化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科技创新能力,分享文章的主题为“老年人的互联网使用”。随着人口老龄化进程的迅速发展以及互联网技术的日新月异,中国已进入急速老龄化和信息化的时代,互联网在当今社会生活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截至2023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为10.92亿,其中60岁及以上网民群体占比达15.6%。伴随老年网民群体规模的扩大,如何进一步提升老年人在信息化社会中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话题。老年人的互联网使用现状如何?使用网络又会对老年人的生活带来何种影响?如何提升老年人的数字融入水平?本月精选的四篇文章将围绕这些问题通过宏观和微观研究展开讨论。
本月推荐的第二篇文章是由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劳动经济学院李竞博副教授与硕士研究生李怡合作发表在《人口研究》上的《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基于年龄-时期-队列模型的分析》。
SUMMARY
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和新型城镇化深入推进,空巢老人规模逐渐扩张。同时老年群体互联网普及率不断提高。本文基于2010~2018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利用年龄—时期—队列模型讨论空巢老人健康状况,并分析互联网使用对其健康的影响。研究发现:①空巢老人的心理健康变化存在时期和队列效应,而身体健康变化存在年龄和时期效应;②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的身体和心理健康均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主要通过社交和学习路径产生影响;③互联网使用对75岁及以上、农村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效应更大;④与非空巢老人相比,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效应更大。
INTRODUCTION
党的十九大提出“实施健康中国战略”,二十大进一步提出“把保障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在人口老龄化不断深化背景下,促进全民健康更要关注老年人群体。截至2023年底,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比重已达21.1%。随着城镇化推进,空巢老人群体规模逐渐扩大,据民政部统计,我国空巢老人已超过老龄人口的一半。由于缺乏家庭成员的陪伴和关注,相较于核心家庭和扩展家庭中的老年人,空巢老人在健康和医疗等方面的资源获得相对不足。
与此同时,我国互联网发展迅速,2022年我国互联网普及率达75.6%, 60 岁以上老年人口中上网比例已达一半以上,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共享信息化发展成果。通过使用互联网增强与子女、亲友的联系,老年群体能够获得更多的家庭和社会支持,这有助于其消除负面情绪。同时,互联网还可以拓宽老年人获取健康资讯途径,增强老年人健康意识。空巢老人在生活中的孤独感和隔离感高于其他老年人,因此互联网使用对这一群体更具特殊意义。
REVIEW
已有研究从降低孤独感、提高社会参与、促进健康等方面验证了互联网使用对老年群体的影响。通过互联网进行社会联络的老年人会表现出更低的孤独感(Chopik,2016),因为老年人使用互联网有助于拓展家庭网络和朋友网络、改善心理健康(唐丹等,2022)。有研究表明,社会参与对老年人自评健康有显著正向影响,对抑郁症状有显著负向影响(郑晓冬、方向明,2017)。
在作用机制上,互联网使用主要通过社交和学习途径对老年人身心健康产生显著正向影响(赵建国、刘子琼,2020),并且互联网在一定程度上连通了中老年人线上线下生活,帮助老年人加强与外界的联系(靳永爱等,2024)。此外,老年人还可以通过互联网学习新的健康知识和技能(Cohall 等,2011),并促进自身的就医行为,从而提高自身生理健康水平(Sims等,2017)。就空巢老人而言,他们可以借助互联网与子女建立高效联系,降低“空巢”与“联系少”带来的心理健康风险,达到更好的心理健康状态(张珺等,2011)。
老年期机能衰退、疾病罹患、孤独感知等生活事件的发生,让老年人可能产生强烈的不确定与模糊感(杨梦瑶等,2022)。因此老年人期待获得更多的关注和支持,以缓解孤独感和焦虑。但空巢老人相关需求可能难以被及时满足。不过随着互联网普及,空巢老人的交流需求、情感表达和情绪排解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通过互联网实现。另一方面,网上问诊或线上联系子女就医,也有助于改善其身体健康状况。目前,国内外已有研究较少将空巢老人作为单独的研究对象进行分析。故本文将空巢老人作为研究对象,从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两个维度切入,重点关注空巢老人健康变化及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
STUDR DESIGN
(一) 数据来源与变量选取
本文使用 2010 年、2012 年、2015 年和 2018 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数据开展分析。选取 60 岁及以上的空巢老人作为研究对象,剔除关键缺失后共保留 8414 个有效样本。
本文的因变量为空巢老人的身体和心理健康。选取问卷中“在过去的四周中,由于健康问题影响到您的工作或其他日常活动的频繁程度”一题来衡量身体健康;选取“在过去的四周中,您感到心情抑郁或沮丧的频繁程度”一题来衡量心理健康。将问题选项中“总是”“经常”“有时”“很少”“从不”分别赋值为 1~5,数值越大,健康状况越好。核心自变量为互联网使用情况,分为使用互联网(赋值为1)和不使用互联网(赋值为0)两类。
此外,本文将“在过去一年中,您是否经常在您的空闲时间做下面的事情”问题下的“社交频率”“学习频率”“休闲频率”作为中介变量。
(二)模型设定
由于年龄、时期、队列间存在完全线性关系,传统的年龄—时期—队列(APC)模型存在“识别问题”,本文使用交叉分类随机效应模型规避线性约束问题。模型构建如下:
第一层聚焦个体层面:
j 为出生队列,k为调查时期,Yijk表示出生队列 j调查年k空巢老人i的健康状况。ρ0ijk为截距,ρ1、ρ2为一级固定效应,AGEijk为年龄,Xijk为控制变量。eijk为随机个体效应,假设其服从正态分布。
第二层聚焦群体层面:
r0为截距,u0j为队列 j 的剩余随机效应,v0k为时期 k 的剩余随机效应,假设u0j、v0k均服从正态分布。合并模型(1)(2)可得:
建立多元有序 Logistic基准回归模型分析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身心健康的影响。y 表示在{ 1,2,3,4,5} 上所取得值的有序响应,x 为解释变量,ρ表示 K* 1 向量,设θ1至θj-1为未知割点,且θ1<θ2<…<θj-1,公式如下:
为避免自选择性问题,因此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控制选择性偏差,以此克服内生性问题。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Di为处理变量,Di=1表示使用互联网的空巢老人。xi为协变量。在基于倾向得分进行匹配后,根据匹配后的样本计算平均处理效应:
其中,y1和y0分别表示在使用互联网和不使用互联网空巢老人的健康状况,ATT 表示平均处理效应。
最后,采用逐步回归法分别进行机制检验。第一步如模型(7)所示,其中,Y 为空巢老人身心健康状况,X 为互联网使用,Ci为控制变量,μ 是其系数,λ 为截距,ε 为误差项;第二步如模型(8)所示,M 为中介变量,即社交频率、学习频率和休闲频率;第三步将互联网使用变量与中介变量共同纳入模型进行回归,如模型(9)所示。
ANALYSE
(一) 空巢老人健康变动的年龄—时期—队列效应
整体来看,2010~2018 年空巢老人身体和心理健康状况呈波动上升趋势。2010~2012 年间,空巢老人心理健康有所改善。原因可能在于金融危机后,经济形势向好使得子代支持相对增加,从而给空巢老人心理健康带来正面效应。但此时,医疗保障水平仍然较低,因此空巢老人的身体健康没有太大改善。
“十二五”期间经济发展创造了更多就业岗位,农村劳动力外流加重,空巢老人规模扩大。青年人忙于工作的同时对老人的关注度降低,情感交流和陪伴关注随之减弱,给空巢老人身心健康带来负面影响。2015 年国务院办公厅推出一系列政策,提高了农村地区就医保障水平。同时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保障制度进一步完善,空巢老人心理健康水平提高。结合表 2 中模型 4 与模型 8 结果,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身心健康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因此初步判断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健康具有一定正向作用。
空巢老人心理健康的队列效应波动较大,在 1935 ~ 1937 年和 1947 ~ 1949 年出生的空巢老人心理健康状况较好,而在 1938 ~ 1940 年出生的空巢老人心理健康状况较差。1937 年前出生的空巢老人从童年到青少年时期长期经历战争动乱,这对其心理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1937 ~ 1946 年出生的空巢老人,童年阶段经历了抗日战争,中青年阶段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早期经历其心理健康造成了持久影响,导致晚年时期的生活条件改善也难以消除其心理阴影。1947~1952 年出生的空巢老人,童年阶段处于新中国成立初期,拥有和平稳定的成长环境,中青年阶段进入改革开放时期有了更多的发展机会,因此其心理健康状况较好。1953 年及以后出生的空巢老人,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生活条件艰苦,物质贫乏,这对心理健康可能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但中青年和老年时期处于社会变迁和经济快速发展阶段,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心理健康水平。另外,空巢老人身体健康变化不存在队列效应。
(二)互联网使用影响空巢老人健康的基准回归模型
互联网使用显著正向影响空巢老人身心健康,在加入控制变量后,这一结论依然成立。根据模型2和模型 4可知,相较于不使用互联网的空巢老人,使用互联网的空巢老人身体和心理健康较好的发生比均上升,且互联网使用对身体健康的影响效应更大。互联网使用缩短了社会互动距离,加强了空巢老人与子女、亲友的联系,从而有助于缓解空巢老人的孤独感和负面情绪,改善空巢老人心理健康。同时,空巢老人能够通过互联网学习健康知识,增强保健意识,促进就医行为,改善身体健康水平。
(三)稳健性检验
老年人互联网使用与健康状况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关系,本文采用PSM法尝试克服这种内生性。由表4可知,变量匹配后的标准偏差都在10%以下,所有变量匹配前显著,匹配后不显著,说明匹配效果较好,选择性偏误得以消除。
表 5 呈现了使用互联网的空巢老人的身体和心理健康的平均处理效应(ATT)。3 种匹配方法下的 ATT 值较为接近,结果具有稳健性。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身体健康的净效应为24.8%~26.9%,对心理健康的净效应为8.1% ~ 9.5%。在控制选择性偏误后,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身体和心理健康的影响仍显著。
(四)中介效应检验
本文将“社交频率”“学习频率”“休闲频率”作为中介变量进行中介机制检验。结果显示,休闲频率在互联网使用和空巢老人健康之间不存在中介效应,而社交和学习频率均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
互联网使用有助于空巢老人与子女、亲友沟通交流,帮助空巢老人获得更多的社会和家庭支持,并且在这一过程中也会促进空巢老人的社会参与,减轻其社会隔离感,从而对空巢老人的身体和心理健康水平产生积极影响。互联网还能通过学习路径改善空巢老人健康。互联网不会通过休闲路径改善空巢老人的健康水平可能是因为老年人更偏好在线下进行休闲娱乐。
(五)异质性分析
从不同年龄段来看,互联网使用对75 岁及以上空巢老人群体的身心健康影响最大,60 ~ 64 岁群体次之,65 ~74 岁群体最小。低龄老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和学习能力更强,互联网使用频率高,因此互联网使用对这一年龄段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效应较大;高龄老人行动不便,互联网成为其与外界联系的重要工具,因此 75 岁及以上的空巢老人虽然互联网使用频率比低龄老人低,但对互联网的联系沟通功能依赖性更大,使得互联网使用对这一年龄段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效应最大。
互联网使用显著影响城市和农村空巢老人健康,且这种健康改善效应在农村更大。原因可能在于城镇化大幅增加了农村空巢老人的规模,而互联网使用缩短了农村空巢老人与子女的沟通距离,因此互联网使用在交流沟通方面带来的健康改善效应在农村群体中更大。
对比非空巢老人,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效应更大。空巢老人孤独感较强,情感较脆弱,与子女日常沟通不畅。同时,空巢老人的身体健康状况也得不到及时关注,日常行动与就医行为得到较少帮助。互联网通过搭建线上平台,既能帮助空巢老人与子女沟通,带来更多心理安慰,又可以帮助其在网上获取健康资讯甚至进行线上问诊,有助于疾病预防和治疗。非空巢老人相较之下则拥有更多的陪伴和关注,而且家庭支持使他们医疗资源获取更便利,不需要依托互联网实现,因而互联网使用对非空巢老人的影响较小。
CONCLUSION
本文使主要结论为:第一,互联网使用显著正向影响空巢老人的身心健康,其中,对身体健康的影响大于对心理健康的影响;第二,互联网使用通过社交和学习路径影响空巢老人的健康,空巢老人上网主要为了与亲友沟通和获取知识,而非休闲娱乐;第三,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存在年龄和城乡差异,互联网使用对 75 岁及以上、农村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更显著;第四,对比非空巢老人,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的身体和心理健康产生更大的影响。虽然互联网使用能够促进空巢老人身体和心理健康,但老年群体中数字鸿沟现象普遍存在,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健康的积极作用受到现实条件的制约,需要进一步打破老年群体互联网使用障碍,构建老年友好型数字社会。
作者简介
李竞博 副教授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劳动经济学院
李怡 硕士研究生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劳动经济学院
文献来源
李竞博,李怡.互联网使用对空巢老人健康的影响——基于年龄-时期-队列模型的分析[J].人口研究,2024,48(02):60-74.
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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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朱田宁
审校 | 陈雨欣 王飞 罗叶圣 秦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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