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佳之所以感人,语言之外,是把血煽情到了心脏里。
一部电影《云边有个小卖部》,我又哭了。
刘十三,真可怜啊,小时候,妈妈跑了。读大学了,女朋友跑了。毕业了,正经工作也没有一份。工作两年了,满脸委屈哭得昏天暗地,还要外婆用拖拉机跑了一百多公里从大城市接回去。回到老家,没陪多久外婆。外婆死了,一辈子成不了事。
还好命里有个白月光的程霜,程霜拿命跟着给你攒劲啊。你长大了,程霜也死了。真是没本事啊。我觉得,我也是一事无成刘十三,可是我没有王莺莺,我没有程霜,我没有我的云边镇。我比刘十三倒霉太多了。
想着把书过一遍,回头再看书时,腻得慌,有点过于煽情了。不过青年时期煽情起来,催人泪下,青春正浓,需要煽风点火。
视频一帧帧画面闪过,情绪酝酿的正好,音乐,慢镜头,这是电影的好处。不像文字,情绪绵密的呛人,甚至一种不真实的糖水照片感。影像有足够多的留白,留给人心里吧唧嘴巴回味的时间和空间。
能表达的永远有限。文字巴巴拉拉,细细碎碎的,一排又一一排,粘稠的很,不匹配略显疲惫喜欢清和的中年男人的多巴胺频率。
文字腻得人发齁,但是,不得不承认,张嘉佳的写景,精确的触目惊心。像伸手就能摸到一整个天空的云一样,一层一层,五颜六色,能飞能躺。
“那么热的夏天,少年的后背被女孩的悲伤烫出一个洞,一直贯穿到心脏,无数个季节的风穿越这条通道,有一只萤火虫在风里飞舞,忽明忽暗。”
也把我的夏至烫出一个洞,无处告白,无从告别。
图书屋的小孩没来由的来一句:我的纸飞机啊,飞呀飞。
飞翔的云朵,光影精灵般迷离的夏至树影,一点点把夏天拉长,拉成可乐汉堡冰激凌,冰冰凉凉的畅想,空气里都是自由清爽的渴慕,单纯而热烈,发着光,闪耀着少年们一圈又一圈的梦。
中年的骨头里长出了新的芽,幽幽微微,明明灭灭,在盛夏胆颤。
张嘉佳大抵骨子里住着一个不合时宜的人,既在三界内,深处烟尘中,格格不入,懵懵懂懂: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会去向哪儿,包括他自己。
他不是科幻作家,无法描绘汽车飞行的迷离都市;他不是生物学家,无法描绘人体器官可以替换的医疗环境;他不是经济学家,无法描绘投资风口急速更替的资本市场。他一无所知,无法描绘所有人创造的未来世界里,如何创造一个家。
这样笨笨拙拙的人,深切的爱着这个不靠谱的世间。爱而不得和离别才是人生主旋律。
只有心底里被温柔荼毒过的人,才能在笔端流出呓语一般的文字,美的像阿勒泰湖里的鱼,飘飘忽忽,地心来语。
“呼吸在玻璃上忽明忽暗,慢慢恍惚。黑暗像一场梦,他随时随地会做的梦,梦里奔行在隧道,不知道是山林长成,还是水泥搭建,但同样幽深。他能不停向前,因为有人吹着柳笛引路,似乎走到头就是一扇木门,推开后灶台煮着红烧鱼。灶台比他还高,那人放下柳笛,给他喂一口鱼汤,鲜掉眉毛。”
操,鲜掉眉毛。明月夜,短松冈,何处话矫情。山海作祟,情不能已。
“山这边是刘十三的童年,山那边是外婆的海。山风微微,像月光下晃动的海浪,温和而柔软,停留在时光的背后,变成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生命中总要不计后果,投入性命的去爱过一个人,为一件事不计成本的去做,以一敌万的开始,非此不可的前进,不论结果如何,生命才得以完整。开悟,是在这个世界至深至骨的爱过,投入过,负责过。
“对死去的人来说,每个在世上活着的重要的人,都是他们灵魂最亮的灯笼。他们总会放心不下,永远都在寻找,一定能回来。”
对于活着的人,又何尝不是。
我在时流的雨中淋过了一场场雨。如今,我依然在雨中面目狰狞。但是,伞,我给你。故事,我给你。爱,我给你。我给你小王子,给你王莺莺,给你程霜,给你刘十三,我给你张嘉佳的笔触和心。都给你,给独一无二的你。
这是写作人的命根,照亮同路的人,自己给自己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