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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re: Sophisti-Pop/Indie-Folk/Chamber-Pop
Release: 2024
Cassandra Jenkins的音乐到来的时机总是恰到好处。三年前的后疫情时代，她创作了引发多维度思考的——无论是在哲学上，还是音乐性上——“Hard Drive”，告诫人们关注世界的变与不变以及活在当下的重要性，对现代受教育程度越来越高却不断被异化的人们进行心理疗愈。通过这首毫无争论的年度佳作，她也建立了她艺术理念的特别所在：她的音乐创作是以音乐为主要表现形式，同时融合了文字、视觉等等元素的情感媒介。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忽视文本和创作动机蕴含的哲学思想对Cassandra Jenkins音乐的塑造。Cassandra并不是一个神秘的创作者。事实上，她从与别人的交谈中获得情感，备受启发。“Hard Drive”便是从她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保安谈话后受到启发所写下的歌曲。专辑发行前，她与数个美国媒体（Paste Magazine, Clash Music, etc.）的采访者在大自然漫步，途中分享专辑的灵感来源和创作过程。采访者与她的思绪往往被Cassandra高度发散的注意力打断。或许纽约繁闹的城市生活让她从小炼出异常活跃的注意力。![]()
Cassandra时刻将自己置于“观察者”（Observer）抑或是“旁观者”（Outsider）的角色来感受整个世界。她说，我们要有一个同时能变而又不变的思维模式或精神状态来感知世界，及地球带给我们的恩惠：变的是我们的目光，以便注意到各种我们生活中忽略的事物；不变的是怀揣的好奇心、对周围万物的敏锐捕捉力。Cassandra这一特殊的技能，最终帮她写就一首又一首歌。创作正是潜意识到其他媒介的转化。她随身携带的录音机放大了自然中的一切声音，用Field recording的方式将她每一瞬间的心境都被刻成永恒，其中不乏人物的谈话声，哪怕是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一并被记录在内。这也许是她大脑的另一块“硬盘”。在最自由的心境下，这些录音被毫无保留地留在专辑里。从“Shatner’s Theme”到“Omakase”的四首歌构成关于行星与宇宙的组曲。“Betelgeuse”是一段Cassandra和她母亲Sandy的谈话录音纪实。她们从火星聊到猎户座（Betelgeuse），在地球上探讨着宇宙。从此，地球上的Cassandra与猎户座有了更紧密的联系，她与母亲也在她小时候便开始的关系上再添一笔。她将心境与这段谈话处在同一频率上，在回听录音时捕捉到的情绪帮助她听到美妙的和弦，这些似变非变的关系便在谧然精巧的钢琴和弦里延续下去。捕捉当下亦可作用于过去与未来，是两者的粘合剂。有时宇宙让人如此着迷。2021年时，《星际迷航》（Star Trek）中饰演Kirk的演员Shatner在Jeff Bezos的帮助下如愿以偿地完成了一次太空旅行，却经历了极度悲伤，饱含巨大的情感冲击。这被称之为“全景效应（Overview effect）”，意指从太空观看全景视角下的地球时可能会因过于震撼的视觉刺激而经历不可预测的心灵冲击，最终达到认知转变。从这个概念来看，以“旁观者”视角来观测一件事物（在这个情境下，事物甚至可以大到是一颗星球）的我们对它会有更敬畏、一种截然不同的全新认知体验。Cassandra的母亲Sandy用平静中带着好奇的口吻说道：“It's fun to look at the Moon through binoculars.” 此时此刻或许正有一种我们未曾发现的生物在月球望向地球，叙说、感受着同一句话。这就像是Cassandra在她音乐中和创作中一直寻找的机遇的能量流致使的结果。月球那头的“他们”对地球会不会有更加清晰与纯粹的理解、欣赏和敬畏之心呢？Cassandra主张我们跳出框住自己的空间，往内看，将自省精神投射到我们脚下的家园上，去领略生命的美。紧接着的专辑中心之作《Omakase》用极为触动人心的歌词诠释了Cassandra关于“变与不变”的观念。 “One look is all it takes.” 这实际上是一首关于情爱的歌曲，但Cassandra将爱情置于一个如此赤裸而真诚的位置。你也许从来不会意识到，你会和现在眼眸凝视着的那一个人会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经历什么。感情有时就是如此脆弱，而你该如何处理这一份变与不变之间的平衡？“Betelgeuse”等曲目提倡的充满敬畏与联系的世界观或是专辑的其他角落或许悄悄给出了答案。 “My Lover, My Light, My Destroyer, My Meteorite”连续四个对爱人的隐喻随即成为整张专辑的题眼：成就我的也能毁灭我。事实上，Cassandra Jenkins从自己的名字入手，转化了加拿大诗人Ann Carson对希腊神话人物Cassandra（凶事预言家）的神话故事的翻译，写下了这句词。爱情的建立与破碎虽听来世俗，却是“凶事预言”的极佳类比：我们坠入爱河，可也许都知道感情破裂那一天的到来，仿佛初见的一次对视就决定了命运。宿命论的二元性似乎是不可破的，却可被Cassandra的敬畏之心迎刃而解。在这张专辑最流行的时刻，“Only One”表现了至死不渝的爱情观。引用了薛西弗斯的神话故事：“Stick figure Sisyphus / Behind massage parlor window glass / How long will this pain in my chest last? / How long will it last?”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呼应了Cassandra对宿命的确信。薛西弗斯被处以永远推石头上山的惩罚却对抗命运至死，正如Cassandra在无法改变的悲剧爱情里流溢自己的无限爱意。这也是Cassandra平淡叙事及歌声背后的运作道理，用绝对的真诚与自然避开了华而不实的陷阱。Cassandra Jenkins的音乐在某种程度上极为意识流，如同时间跟着心流无形地流动。她的嗓音低沉而温和，最自然时听起来像有人与你讲悄悄话，可以轻松穿梭于民谣和流行之间。“Delphinium Blue”此起彼伏的静谧神圣的人声以及听起来像是洞穴里或空旷得不见边的房间里录制的打击乐很容易让人想起Caroline Polachek的“Crude Drawing of an Angel”；专辑里“Clams Casino”“Aurora, IL”和“Petco”此类结合独立摇滚和民谣的歌曲似乎被Phoebe Bridgers的作品影响，你甚至能想象一个更具锐性的声音在这些歌曲上歌唱。《My Light, My Destroyer》往往给人带来的聆听体验是极度沉浸式的。Cassandra时常平静的歌声并不是为催眠而生；实际上，编曲中流动性极强的萨克斯、小号、合成器以及一些弦乐的编排与歌声前呼后应，共同巧妙地编织着一场梦境，部分器乐的选择仿佛闪回“Hard Drive”。《My Light, My Destroyer》的曲目常常在音乐织体足够厚实丰富的情况下留有充分的留白空间，将宣泄当下感受的另一半机会留给听众自由发挥，在已有的音乐录音上唱出自己的旋律或和声。在Cassandra的音乐中，听众仿佛已在一场梦里了，跟随她的歌声，漫步在她走过的纽约街道上，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与周遭互动，以及和Cassandra一唱一应地回应道。听众是Cassandra隐藏的交谈者，《My Light, My Destroyer》便是这份情感链接的线索。我们似乎动用全部五官感知着自然的气息，与地球共振脉搏。专辑的结尾曲“Hayley”，Cassandra用大量的弦乐铺设，带我们来到那种封面般绚烂璀璨的圣地。如果说上一张专辑的结尾曲“The Ramble”是用贴近生活的采样与标志性的萨克斯等乐器来营造对自然韧性的赞颂，在感悟自然的唯美中留白淡出，这里的“Hayley”则听起来像是个极为保守的结尾。但它却让我们忘了听到的第一声专辑开幕曲“Devotion”的原声吉他，你便可以发现短短36分钟内Cassandra在音乐和哲思上的跃迁。封面里，幕布看起来像是星辰。Cassandra手提绚烂紫色幕布的一角，像是借着《My Light, My Destroyer》反复提及的地球和宇宙的能量，揭开一种假设，漫溢着希望的弦乐伴随着踏入下一个未知的可能。在生命时间线的不同角落（哪怕是一分钟的差距）聆听《My Light, My Destroyer》时，你很难维持同一种状态。这正是Cassandra音乐带来的最大魅力。它是沉思性的，能反映你当下的感受与状态，不论是好与坏都在其中寻找慰藉。然而，每次不同的感受却能顺着意识流不断线性化，最终连成一条属于听众自己的情感踪迹，即便它没有逻辑——模糊存在于意识里的东西有时难以言表，但我们只要感受得到已是最难得的。这就是感性的力量。当Cassandra的音乐最终作用于你的生活里，那么恭喜你：你也许会像我一样放弃写作论文的计划，而开始回听、琢磨，并浸没在这张专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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