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2022 年EP《谁在我的肚子里》大体给乐迷留下关于她的印象之后,Chainhaha 并没有停下脚步,在新作《Za Nang Zz Nang》中,她更为完整而细腻地呈现了属于 Chainhaha 的意识,并以一种延续了之前兼具艺术化、Sophisti 感又有舞曲律动的创作带来了一次充满信息又情绪化的听觉体验。没有《噢!噢!噢!噢!》那样的一耳入脑的带有 Ear Candy 感又具有个性的流行佳作,在这张从她的语言——温州话“怎么会这样”为谐音命名的作品中,她带来了更为利索也更加另类、无拘束的姿态。
《CD》在幼儿一般牙牙学语的人声,探索未知一般行进的碰撞声效中展开,稳定的节拍带来不确定感受的音效碎片、渐强的在“字正腔圆、抑扬顿挫”中逐渐放大怪异感的“Please take me home, I want a home”中呈现《Za Nang Zz Nang》的失序感。这样的怪异感受在《纤维》中延续,跳动在弹簧之上的机械感,摆动于键盘和笛声的细腻质感中,蛰伏的 synthline 维持紧张感,再以吟唱和弹簧一般的节奏带来世界音乐的神秘气息。Chainhaha 呈现的“纤维”是具有解构感的,也由此在充满颗粒、韧劲的声音中刻画出“我们是纤维”的形态。
《吃我的脑袋》在敲击中继续保持怪奇的感受,Chainhaha 在此更为释放地呈现她对人声演绎的掌控力。在吟唱中似乎有封面那样充满变化、弹性的形态,灵活地表现出又伺探又具有“攻击性”的气质,并在带有原始舞曲感的手鼓节奏中穿梭于不被束缚的场域之中。
在三首几近纯粹另类与艺术化感受的曲目后,《苗儿》带来《Za Nang Zz Nang》中第一个相对具有流行底色的“易听”意味的时刻,并依旧充斥着一贯属于她的唱作底色。此前三首已经有迹可循的带有 00s Indietronica 气质的制作思路至此打开、生长,在电流和鸣笛的“血管”中带来流动、碰撞的具象感受,自然地将 Chainhaha 喘息人声中与民族气质相接的内容构筑进入 Glitch Hop 的框架中,仿佛轻盈地漂浮在 Four tet 的 Folktronica 空间,却在舒展的旋律创作之间拥有更多属于 Chainhaha 自己的意识。
紧随其后,她的意识在《泡泡》中继续萌芽、生长,逐句带来的上浮感在波动的合成器与节节打通的敲击声中的确呈现出泡泡一般的轻盈而纤细的感受,与此同时,Chainhaha 的人声也保持着细嫩如婴儿一般的触感,并在中段坠落的粒子和水滴中快速地成长起来,向更多的角落露出生命力和感知的触角,这样的自洽在“我是我自己的母亲”与“如何保护我自己”的疑问自如地相处。
《永恒和一日》或许会令人想起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同名电影,但 Chainhaha 在这首段落鲜明的曲目将起伏与变化安放在安静摆动的 Pad 和激流般飞驰的跳跃的声效之间,带来动静之间鲜明的变化感。第一段落细腻的 Synthloop 触感似乎是 Radiohead《A Moon Shaped Pool》中细腻延展的电流,第二段落迷茫中充满平面感的波动声效则是在通道中持续的下行,反复之间能量完成攀升,呈现出独特而具体的时间体验。
《你》继续滑行在 Tribal 感觉完满的手鼓和打击乐中,充满弹性的音色和穿梭在声道之间的“噪点”则让这些仿佛原始的节奏覆盖上了一层锡箔。你似乎不好说 Chainhaha 是完全“根源”的,因为在她的音乐中有足致的当代感的表达,却也从来不将之与“根源”气质割裂,似乎也可以佐证不同音乐形态在“律动”层面可以形成的共鸣和联通。
舞曲节奏之后,《哑弹散落在各地》又是一首呈现出明确的拼贴意识的曲目,在舒适而游移于声场各处的 pad,再到耳语重叠和歌剧层次,以及厚实嗡鸣带来的压迫体验,都带来丰满的听觉层次。正如此前《Za Nang Zz Nang》带来的 Radiohead《A Moon Shaped Pool》联想,《难耐》层层下探的键盘 Loop 带来了专辑中近似于《Daydreaming》的细腻的放空、失神的感受。坠入完全的静谧和注意力中,Chainhaha 又以锐利的充满情绪的嘶吼划破舒适感,沉没至人声与摩擦层层交叠的更深处。
《猫头鹰》维持着前几首呈现的紧张感,合成器音色于此并不完全跳跃,更多呈现出斑驳的质感,而在 Chainhaha 的嘶吼带走注意力后,重鼓敲击与 Hihats 又紧密地将听感拉回。你是否有想起一些来自 FKA twigs 的印象呢?尽致而明确的节奏感和利落的舞曲感受是一致的 Alternative R&B 印记,只是 Chainhaha 的声音演绎并不如 Twigs 那般在脆弱、易碎中呈现浓稠的情绪力量,在充满张力的高吭和在蛰伏中带有攻击姿态的演唱都充满了明显、直陈的危险感,编曲之中的狼嚎、信号丢失,Portishead《Machine Gun》一般的机枪声,以及“塑料摩擦”都带来强劲的焦灼感。
充满笑声和生活感的《如此的美丽》是专辑中最具有生活感和亲近感的曲目,来自朋友们的合唱在钢琴、嗡鸣之上似乎不现实,Chainhaha 如耳边呢喃的一轨人声在带来维持怪奇气质之后又迎来自如、利落的爆发,也让专辑在不安、摆动之间走向了相对平稳的状态中,是得当的收束。
正如许多乐迷提及,在《Za Nang Zz Nang》里的 Chainhaha 似乎带着 Bjork 的“神韵”,但这样的神韵或许只是后者对后来的 Art Pop 创作者留下的一些印记。Chainhaha 的确不排斥这些影响,但同时也对自己的特质进行着探索:流利的旋律和氛围主导之间自若的切换,民族感编排与舞曲意识的疏通,情绪喷薄之间维持动态与可听感。与此同时,这些对于个性的描摹是并不刻意的,而是完全在她的诠释中自然流露的。在这一张“怎么会这样”的发问中,她不需要对自己施加强硬,与听众听感的联络就已经一点点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