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PEE:作为第一张作品,很多乐迷在《真如非真如》都是第一次听到日历乐队。可以简单介绍一下你们吗?
生锐:我认为现在的大多数乐队不会做这种音乐,因为一定程度上可能“没有市场”,也可能是这些领域相对门槛较高。这可能对于做摇滚乐来说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反路”。而我们就是要做这种音乐,这也是我们想做的音乐。乐队的成员都是音乐专业出身且都被古典音乐所影响。上述这些概念的来源基本都源自古典音乐(严肃音乐)中。我们的歌里运用了很多严肃音乐的元素以及作曲技法。比如《揭谛》的前奏那几个音是十二音的技法、《vivace》整首的配器是古典乐的配器。所以我认为我们的气质包括留给观众的第一印象是传统的、另类的、较为严肃的。
UPEE:而在这张专辑的延伸“传统”的感受之外,无论是53分35秒以及“真如非真如”的“林檎美学”,以及来自 Phillip Glass、Penderecki 、王西麟的影响,还有关于吴谢宇、草东鼓手的创作契机,都让人觉得你们同时有更加广阔的视野和现实连结。你们又会如何形容日历的音乐?
雨晗:从创作题材上日历很多作品的创作都来源于现实经历,日历乐队的音乐给我最大的感觉其实是“纠结”和“割裂”,不论是从曲式结构、配器或是和声走向上,都有严肃音乐的底子,但又大胆地做了一些其他的尝试。
王西麟先生是中国第四代作曲家,现在已有90岁,他在中国严肃音乐、交响乐音乐史上,必然是一位分量极重的作曲家,在主流音乐界,或许很少人听说过他,但八十年代他创作了很多的影视配乐,而且他对摇滚乐相当的感兴趣和支持,他呼唤中国摇滚乐队大量出现,在严肃音乐领域,应该都知道他,他为中国严肃音乐领域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极其敬仰他,他的音乐我也听哭过许多次,若有兴趣可以听他八十年代末创作的《第三交响曲》,潘德列茨基与他多有交往,想指挥他的《第四交响曲》,还有我认为非常摇滚的《黑衣人歌》,取材自鲁迅先生《铸剑》,几年前我翻唱了这首曲子,另外他个人的经历也传奇,可以说在中国是绝无仅有的,总之他创作的音乐和美学(真善美和假恶丑、悲剧精神),也极深的影响了我,在这里我引用几句他发给我的文字,“对我来说,第一,我有自己的不同于主流的人们的感情:我的愤怒,我的痛恨,我的痛苦,我的屈辱和我的不屈和不屑。二,为了表达这些而苦苦的追求不同于任何人的、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技术手段,于是渐渐找到和形成了自己的美学和技术手段。三,我没有留学经历,我也没有学院里拥有的无限宽泛的信息,我找到了黄河中游的地方戏、上党梆子、秦腔、蒲剧等...”,我觉得中国了解严肃音乐的听众还是太少,他也很多次感慨。在此向他致敬,以后我们现场会翻唱王西麟先生的《黑衣人歌》,大家有兴趣可以来看。
阿呼呜呼兮呜呼呜呼!
《未命》这首歌动机来自于草东鼓手,我之前看草东鼓手现场的视频,觉得她打鼓非常有能量,但如果心理没有那些东西,也绝对打不了那种感觉,所以这首歌主要传达的是,摇滚乐手们心理似乎大都处于不健康或亚健康状态,细数自杀的摇滚乐明星,譬如Kurt Cobain、Layne Staley、Ian Curtis,Chester Bennington...,从心理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南怀瑾先生说,21世纪威胁人类的不是癌症、艾滋,而是精神病,歌词大部分受《涅槃经》、《入胎经》影响,说人有这个身体,不是理所当然的,它就像大海上瞎了的乌龟刚好遇到一个浮着的木头爬上去,这样的几率才会成胎、住胎、形成一个人形,有人认为自杀是解脱,但很难,一个人自杀了还有家人、朋友还有很多事,或许也会给身边人带来灾难,这些都是无法回避的问题,或许有人认为那是规训或教条,但我认为,这是相对的真实,因为我们都是身心不宁的人,佛家说要自在,可是我们没办法自在,于是要找各种方法去调试身心,怎么样才活的比较自在。
生锐:我觉得每个人都有爱装的阶段。但是人生有很多个阶段。一个人一辈子都装逼和一辈子都不装也是一件很难的事。可能现在我正处在爱装逼的阶段,也可能还没到装逼的阶段,或者已经过了,一个人若是觉得我们在装逼,去告诉他说我们不是装逼也没有用,我个人来看的话我更倾向我们没有主动“装逼”。
雨晗:之前我和林彤讲过,听专辑里的每一首作品都会不自主地联想到电影的片尾,听完整张专辑似乎看了多部电影的感觉。专辑最后一首歌《未命》在结尾处将专辑第一首歌《揭谛》的Intro 进行倒放,让我感觉专辑的整体性更强了。或许我本人会偏向于“叙述”,有规律、有节点的创作,所以在日常的写作中脑子中总会有一个画面,这对我来说是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我认为可以借鉴一些电影,不论是从写作手法还是创作动机上,都会有一些新的启发。我们成员之间也通过互相推荐自己喜欢的电影使大家的审美更加融合,更好地一起去创作。
林彤:我认为目前乐队走的路还是摇滚乐为主以及受民间音乐和西方音乐影响的这条路,这里面的营养非常多也非常杂,中国民间音乐尤其戏曲来说,非常有特点,且每个地方都不同,以及中国每样民乐器都有着自己非常独特的音色,这是西方音乐无法代替的,与此同时西方音乐有着多面的知识体系和传统,这也是中国民乐无法代替的,民乐的文献相对还是少,主要靠口传心授的传承,所以我能做的就还是找自己感兴趣和共鸣的一种真实,但这也无法一蹴而就,有很多短板和不足,音乐技术上还有非常多需要学习的,所以继续努力。
整理 / 编辑:石田吉藏 | 图片:蔡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