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第一次爆发“婴儿潮”,那年出生了3000万只“兔子”。我是年底出生的,算是一只“小兔子”。这一批“兔子”早已退休,女工人50岁退休,女干部55岁退休,男性基本都在60岁退休了。
回首往事,这一代人出生在饥饿年代,青春献给了火热年代,退休进入百变年代,一切如云烟,现在大家比的是谁还在世、谁还健康、谁的儿女孝顺、谁的养老金高一点。
尤其是同学聚会,三句话不离养老金,每当这个时候,我都笑而不语,我的养老金过万,不值得炫耀,但谁当年我的苦!
我参加工作那年,还处于国企、公务和务农的“三元”结构时代,很多家庭都是“一家两制”,一般都是父亲在企事业单位挣工资,母亲在农村务农或者去国企当“家属工”,如果父母都在企事业单位内工作,那种家庭叫作“双职工”家庭,两个人挣工资,生活要比“单职工”家庭优越很多,那个年代,一家人全指望工资和福利生活,一个月十几块钱的工资,孩子多的勉强混个温饱而已。
我出生在那种孩子多的单职工家庭,父亲在国企当焊工,母亲在家务农,兄弟姐妹5个,我排行老三,小时候就没穿过新衣服,都是穿哥哥姐姐穿小的衣服,穿衣服挺小心的,因为弟弟妹妹还要接着我的衣服穿。我从小脑子聪明,又是一个男孩,虽然家里穷得叮当响,但全家人勒紧裤腰带把我供出大学,简直等于在村里放了卫星,一般人家能出一个技校生就很满足了,出一个中专生就要放鞭炮了。而我家出了一个大学生,家里再穷,父亲还是咬牙买了一支一千头的鞭炮放了。
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大型国企。当时的,大型国企就是一座小城市,更是一个小社会,有各种分厂,还有学校、医院等后勤单位。当时最好的分厂是化肥厂,化肥厂机关缺人,本来是要我的。结果呢,其他一家分厂的厂长给化肥厂厂长送了厚礼,他儿子大林顶掉了我的招工指标,这就是我踏入社会的第一次遭遇惨痛教训,那个年代就讲究人情关系,现在更是关系社会了。
我被分配到了大林父亲所在的分厂车间当技术员。一晃几年过去了,我跟厂妹结婚,需要申请住房。大林结婚比我早两年,原来分了一套老家属区的平房。后来,新家属区盖了一批楼房,那个时候,楼房可是“香饽饽”,二室一厅,三室一厅,想一想,就很洋气!其实,我是大学生,又是无房户,按照优惠政策,我应该能够分到新楼房。
真是冤家路窄!不知道大林的厂长老爸又搞了什么花样,给大林搞了几个虚假的荣誉,结果,分数超过了我。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大林分到了最后一套楼房,而我居然分到了他腾空的平房。我都快气疯了,但只能无可奈何!我是含着眼泪,跟新婚妻子搬进了大林腾出的破平房!
为这事,我曾经到厂部去闹过,结果,大林父亲为了“整”我,把我从技术岗位排挤到总厂子弟小学。那个年代,企业子弟学校属于典型的后勤单位,工资奖金都比生产单位少一截子。我被大林顶替了去机关的名额,又被大林抢走了本应该归我的新楼房,最后竟然被他父亲给踢到子弟小学。这些恶心的打击,差点把我给击垮了。
风云突变。国企进入改革时代,开始移交企业办社会职能,其中,学校也归了地方教育局。我从此从企业编制变成了事业编制,离开了企业,我觉得逃离了那个环境,从此开始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业务水平也逐步提升。随着教育事业的蓬勃发展,教师待遇一路向上,而国企不断遭遇市场的冲击,职工待遇一路向下,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颠覆”景象,让我也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家巨型国企就像一头大象,被市场击打得千疮百孔,慢慢悠悠、晃晃悠悠地倒下了。第一个倒闭的就是化肥厂,大林也被动的下岗了。大林父亲的分厂也倒闭了,大林父亲买断工龄回家了,父子俩谁也救不救谁!我们的学校事业一直蒸蒸日上,国企破产了,反而导致家长更加重视教育,学校的待遇越来越好,我也慢慢成长为名校的校长。
随着城市的发展,我所在的老家属区被拆迁了,我那套破平房获得拆迁款200万,我在城市新区买了新楼房。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我也从学校校长的岗位上光荣退休了,教师待遇一直在涨,退休金已经过万,在当地同龄人中也算是比较高的。
前不久,原厂的老同事搞聚会,我遇到了大林。大林满头白发,苍老不堪。大家聊起养老金,大林说他只有3000元,不过,他的养老金比当年一批下岗的同事还略高一点,毕竟他还有一个当过厂长的老爹,大林下岗后,他老爸继续动用人脉给他又找了一个工作,后来那个工作也黄了。大林买断之后,他爹也去世了,家境开始败落,他吃光老本后做点小买卖,再后来被企业“返聘”回来当环卫工,工资一直比较低,退休后的养老金也不算高。
大林问我的养老金有多少?我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大林惊讶地问道,只有1千?我笑着摇摇头,大林再次惊讶地喊道,你的养老金有一万!我微微点点头,对他说,感谢你当年的不善之恩!大林的脸色都变绿了!大家又聊到了房子,当大林得知我的平房拆迁给了200万时,脸色又变青了,饭没吃完,就悄悄走了。
PS: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我们都沉浮在时代的大河里,起起伏伏,身不由己。我们的命运并非掌握在自己手里,如同大河里的浪花,随波逐流,时也命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时候遇到倒霉的事情,要主动想开点,老天爷遵守命运守恒定律,这里吃亏,也许在别处就找补回来了。所以,人在做,天在看,遵守本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