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压岁钱
文/童相兵
正月初一一过，年初二就开始走亲戚拜岁了，这是宁海人的习俗。一般去拜岁的是小辈给长辈拜岁。路近的走路去，路远的也是走路去，还要过夜。说起拜岁过夜，对于我们小孩来说是最高兴的事情，因为不用干活，又可以在亲戚家吃好的东西。以前我们家拜岁都由我去的，那时也才上小学。我虽然小，但是走到竹林，这点路也不算太远。
外公的家在竹林村，那是一个大村，从前童走到竹林村外公家才10里路。外公有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老大是舅舅，参加革命工作，在城里工作，我妈妈是老二，嫁到前童，老三是姨娘，嫁到“城里”，前童人叫宁海县城为“城里”，老四是小舅舅，在竹林村里务农。外婆在我刚刚朦胧懂事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我对外婆的影响比较浅。只剩下外公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着过日子。
外公在村里辈分很高，一般人都叫他太公或公的，非常尊敬他，在村里说话威望很高，一般谁家家里与隔壁邻居有什么纠葛，或家里吵架什么的，只要他一出面，事情准能摆平。因此村里的人不管大事小事摆不平的都去找他。人们对我外公既尊重，又害怕，生怕看见了要挨批评，一般小孩哄不住的时候，会说我外公来了，小孩保证就不哭了。由于我外公人长的高，脸色古铜色，说话办事很是威严，因此村里的人背后都叫他“牢头”，村里人看见外公都害怕的。
外公非常家长式的，重男轻女。如果叫他抱一下孩子，孩子是女孩的话，他会倒着抱，脚朝上，头朝地。如果抱的是男孩，则会非常心疼男孩。他对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两个孙子等非常厚爱。我由于是外孙，对我则倍加有爱。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那时的学习成绩很好，到了竹林，姨娘、舅舅们会叫我背课文的第几课，我会一字不漏的背下来，这也是外公喜欢的原因。
正月初二，我就急急的想去外公家拜年，父母也总是叫我去的。父母亲总会细心唠叨我去外公那里拜岁的注意事项。那时外公在春节总要准备一些好菜，比如红烧带鱼，红烧肉、黄鱼，鸡，上面放着一个大鸡腿的，一个形状做的很好的肉饼，倒扣过来，里面是咸菜填肚子的，咸带鱼蒸酒糟或豆腐渣，还有豆腐，萝卜烧骨头，青菜烧绿豆面等。像带鱼，鸡、肉已经被多次蒸煮，颜色已经变成酱红色。尽管这样，像我们这样的小客人是不能随便乱翻的。一直要到春节正月十四过了，客人接待完了，才能自己家吃吃。父母安排不能随便吃好东西，多吃青菜之类的，“豆腐夹去吃，肉么难去督”，云云。
我去拜岁，外公非常高兴，什么都会让着我，人家见外公对我这么好，他们对我自然也非常好，我则应验了宁海人的一句老话，成了“外孙皇帝”。什么都是我最大，外公还给我夹最好的菜，在宁海有一句老话叫，“外孙拐鸡腿”，这外公家的鸡腿，外公一定要亲手瓣开来，放到我的碗里让我吃。在竹林，我可以和表姐表妹们打扑克，玩游戏，好不热闹。在外公家拜岁，我是一般不会自己回来的，能拖拉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因为好吃，好玩。有时候到竹林大樟树去爬爬，有时候沿着古道爬马鞍岭看一看城里，因为小孩不知道城里在那里，也没有机会来城里，能爬上马鞍岭看一看也算不错了，哦，远处有高房子的地方是“城里”。
到了春节的末尾，我一定要回前童了，临走时外公一定要给我两元压岁钱。外公平时省吃俭用，也没有什么大的收入。当时的两元是什么概念啊，一般的成人干一天的活能得到5—6毛钱的收入，也就是说，这两元的压岁钱等于大人干3—4天活的钱。这是一笔大钱，对于我小孩是不敢乱花的，也没有这个胆量去花这笔压岁钱。我拿回来后就如数交给大人，总免不了父母一顿教训。说不该拿压岁钱！
这笔压岁钱，父母是不敢乱用的，一到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则全部给我交了学费。那时的一块橡皮才两分钱，一枝铅笔也几分钱，两元的压岁钱是多大的一笔钱啊。一学期的书簿费加学费才1.5元，外公的压岁钱成了我的学杂费了。以后随着我小学毕业，到初中毕业，再读高中的时候，拜岁让弟弟妹妹去的多了。后来我考上大学，分配工作，再也没有见到外公了，外公走了。外公喜欢喝酒，而我远在外地工作，竟然没有喝到我的一口酒，也没有吃到我的一顿饭，这事成了我一辈子的心头肉疼！
时过境迁，压岁钱的数量已不是那时的两元了，现在少者几十元，几百元，甚至几千元，一场拜岁下来，多的可以拿到数千，甚至上万。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压岁钱可以直接用红包发在手机里。
我最难忘的是外公的压岁钱。如今，我自己也当了外公，要给外孙、外孙女分压岁钱了。我也准备按照我自己外公的标准，给我的外孙和外孙女每人也发二元压岁钱，让我们家的传统文化得以传承！
作者简介
童相兵
□编辑：海燕文化
□图片：来自网络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