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的时候,出于出行便捷的考虑,住在地段靠近市中心的满庭芳大厦。
住进之前,听说这是个国际化居住社区,于是我脑中想到的是光鲜的大楼、各种颜色的皮肤、以及多元化的语言。
住进才发现建筑比想象中的老旧,放几张台湾房产中介的照片,你们体会一下——
原以为会高大上,没想到是老破小。
但是当我得知这个大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建造起来的,还是很感慨——
比起大陆一堆上世纪末建造起来的老破小,满庭芳在房屋品质方面还是高竿许多,美人迟暮,凑合着住。
老小区往往胜在配套,满庭芳亦是如此。餐饮、维修、学校、公交车站、地铁站咫尺可达。
如果你关心这里的房价,问了中介,大概是50-60万台币/坪。
台湾用“坪”来计算面积,没记错这种计量单位应该是学的日本,一坪=3.3平方米。
换算成我们熟悉的单位,满庭芳的单价是每平方米3.5万-4.2万人民币,这里的户型面积大概在90-120方,因此300多万人民币可以拿下一套。和杭州一比,好像也差不多。
当我第一次走进这里的中式早餐店,一张嘴,老板娘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戒备。
“啊是怎样,这么排外哦?”我心想。(为什么已经用台湾腔进行思考了…)
说“排外”好像也不对:早餐店里来往了好几个外国人,金发碧眼的,棕色皮肤的,他们吃着油条、喝着豆浆,说的也是道地台湾腔的中文。
这是一种超出我想象之外的“国际化”,一种“全世界都在讲中国话”的“国际化”,一种带有“万邦来朝、八方来仪”感觉的“国际化”。
这种场景我只在日本看到相似的——大腹便便的白人大叔们在居酒屋里,用大阪口音的日语娴熟地向伙计要乌冬面和玉子烧。
而在大陆,我们想象的“国际化”场景,往往是以西方中心的、是以英语为主要语言的。从官方到民间都是如此。
希望民族自信的逐渐回归,也能让眼前的一幕更多地出现在大陆。
话说回来,老板娘看我的眼神和看本地居民甚至是外国人的眼神明显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是看不起大陆人喔!”
但是她家的早餐太落胃了,第二天早上,我还是很没出息地再次造访。
这次我想点一些不一样的,看着价目表思考了半天。
“你是大陆来的哦?”老板娘开了腔。
“嗯。”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一个字谨慎应答。
“来我们这里吃的,很少有大陆客人,”老板娘不是那种能充分展现热情的人,但她仍然努力释放“欢迎光临”的善意,
“要不要我推荐你我们的招牌早餐?我们的鸡蛋饼很好吃,豆浆也很浓……”
吃饱喝足,我微笑着对老板娘道谢,并在老板娘的微笑中离开。
我感觉两岸人民的民间交流还是太少了。
交流少导致生分,生分导致缺乏了解,缺乏了解就是隔阂的开始。
来台湾之前,听闻我要在台湾待几天,80、90后的朋友会小兴奋地说:
“啊啊啊帮我带张周杰伦的原版唱片!”
“帮我看看有没有五月天的周边啊啊啊!”
…之类的。
00后的朋友则置若罔闻,
“台湾?有什么的?不感兴趣…”
背后的原因倒也简单。80、90后听着台湾的流行音乐长大,对台湾有美好的情结在;
到了00后,他们的青少年时期,接受到的流行文化来源更加多元,
不仅内地的流行文化崛起并快速发展,借着互联网,韩国的、日本的、美国的、欧洲的…全世界各地的好东西都呈现在他们眼前,台湾只是贡献了其中的一部分的小岛罢了。
倒是如今的台湾,大陆的流行文化随处可见:
走进奶茶店,耳边是“我们一起学猫叫”,听说最近还流行“在花园里挖啊挖啊挖”;
街头人们的谈论,偶尔会蹦出一些大陆的流行网络词,“吓死宝宝了”“我太难了”什么的;
出租车司机从淘宝买的优盘,里面装满了抖音神曲,刀郎啊凤凰传奇啊还有各种土嗨,什么都有。
本来就不是很爱那些土嗨,没想到来到台湾,还是未能躲得过,我太难了。
此外一个槽点就是台北的空气质量。
结合自己在海南岛的经历,我曾经认定作为一个离群索居的岛屿,台湾也应该是空气洁净,可以放心深深吸入肺部的那种。
没想到抵达台北桃园机场的第一口深呼吸就把我给吸呛着了——这里的空气质量与“沁人心脾”的预想大相径庭,和杭州差不多的样子。
接机司机小宝对台北的空气质量也是怨念满满:
“前几年的空气还算不错,蔡英文上台以后,就变得乌烟瘴气,雾霾也跟着来了——核四关停了,台北的供电全是烧煤得来的,空气怎么可能会好?”
“核四”是台湾第四核能发电厂的简称。我用手机查了一下,看到有台湾网民抱怨:
一个大型核能发电厂,历经32年建设,花费2800亿台币,却被民进党一纸禁令废弃,无人对巨额的损失负责。
小宝说:“民进党还甩锅大陆,说雾霾是大陆那边吹过来的,后来有媒体曝出雾霾原来是岛内的煤电厂烧出来的,这才真相大白。”
如果没记错的话,“甩锅”也是最早产自大陆的流行词。
车子开过一条失修的马路,车子开始颠簸,小宝又开始骂骂咧咧:
“党派之间斗来斗去,心思都花在怎么打架上面了,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管,这条路有多少年没人修了,被当做互相泼脏水的工具推来推去,真是乱七八糟。”
我没有搭茬。因为我不确定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为了取悦我这样大陆客人才说的。
认识越来越多的台湾人之后,我才发现:大概率是真心话。政治狂热的人其实是少数,大部分台湾老百姓和内地百姓一样,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
日子舒心了就什么都好,日子过得不顺,那就骂政府。
当我坐上通往台中的火车,品尝内地网红们大力推荐的台铁便当,却失望地发现味道不过如此。
这时我扭头看旁边座位,一个看起来有些学究气的中年女性正在读一本法语书。
唔,在台湾是不是应该念作“fà文书”。
“你是在读《达芬奇密码》吗?”
“什么?”女人一脸迷惑。
糟糕,莫非我的法语已经还给老师、把书名翻译错了?
忽然想到台湾是把“达芬奇”译作“达文西”的。
“你是在读《达文西密码》吗?”我开始自我纠正。
“咦,你也懂法文哦?”
“知道一点。”我假装谦虚。
于是攀谈起来。
当我提到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蓝绿两派会议,开着开着就互相揪头发掐架,女人羞赧地捂住脸,连连摇头:
“你不要看那个,太丢人了…”
所以台湾人民关于礼义廉耻也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被政客牵着鼻子走的“民粹”,终究是少部分吧。
“你要去哪里?”女人问。
“去台中,看日月潭,听说日月潭很美。”其实我是听小学时候的课文说的。
一个日潭,一个月潭,组合起来就是日月潭。
你能懂这种浪漫和美妙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能有多么神往吗?
就像卡车头和集装箱组合起来变成擎天柱,总结成四个字就是泰裤辣。
看着我有点花痴的表情,女人有点困惑:“日月潭?…就也还好吧…”
我还和女人聊起自己在悉尼的经历。
“悉尼?”女人又困惑起来。
“哦,就是你们说的雪梨。”
女人顿悟。
虽然因为用语不同,交流略有点磕绊,但是总体还是愉快的。
如果大家都自我中心、自说自话,即便用的同一套词汇,那也只能是鸡同鸭讲,彼此都以为自己在弹琴给冥顽不化的牛听。
网上那些攻讦和骂战,往往来源于此。
到了日月潭,的确傻眼了:
感觉是个小水潭,稍微登高一些,从岸这边可以直接看到岸那边。
说实话,有点像迷你版的千岛湖。
这也就算了,说好的日潭呢?月潭呢?
工作人员答曰:水位抬高了,分界线没了,日月也就混在一起了。
心里那种滋味,倒也不是完全的失望,就像在网上聊了个有灵气的美女,但是奔现后发现美女是美女,却少了灵气,而我图的偏偏就是她的灵气,就这种感觉。
当然,课文里所说的,也有可以兑现的内容,比如“要是下起蒙蒙细雨,日月潭好像披上轻纱,周围的景物一片朦胧,就像童话中的仙境…”
还是羡慕心宽体胖的内地大妈,可能没有学过《日月潭》的课文,也就没了无谓的失落和纠结。每到一处,她们都可以亮出丝巾,到了日月潭也不例外。
于是太阳和月亮是否落入潭中已经不再重要,
火红的丝巾连同对日月潭魂牵梦萦的情感,
确乎是已经飘在日月潭的上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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