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班,办公楼大厅又来了一个闹事的。闹事的几乎天天有,我都看麻了。
闹事者又是位大妈,在闹事方面,似乎是大妈更有优势一点,她们声音尖利洪亮,有必要的时候还会上手,有着虎一般的震慑力,熊一般的体魄,狼一般的利爪,鹰一般的尖啸,猫一般的敏捷度,个个都是多边形战士。
由于她们“女性+老人”的双重buff加持,工作人员还不敢回手,脸上被挠出两道血印子也只能自己受着,无形中更激励着大妈展示自己的风采。
我见两个前台一边看大妈发癫一边交头接耳,问:“这又谁?”
一个前台说:“这个人就是金晓民的妈妈。”
“金晓民?是在楼上城管办公室工作的金晓民?”
“是啊。他们家是三峡移民过来的,政府给了安置房,金晓民妈妈不满意,来闹了一下,闹出更大面积的一套房;后来她又来闹,说人生地不熟,儿子工作没着落,就给了她儿子一个街道里的编制。”
“那这次又是为何而来啊?”我听得有点羡慕了——闹一闹,就能单车变摩托,世上竟有这等好事。
“她嫌搬迁补偿金给太少了。”
“应该搬来挺久了吧?怎么还闹补偿金的事儿呢?”
前台耸耸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呗,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多磨几次,说不定真给了呢?”
“那她也不怕影响儿子?”
“影响什么呢?编制有了又不好随随便便踢出去。”
可能是见了大妈,受了晦气,在办公室坐下,我发现电脑打不开了。
“这要找谁解决啊?”我问贾主任。
“到最顶上那楼,最西边有间办公室,里面坐着个人,叫……叫什么来着?反正你找他!他和你一样是劳务派遣,管我们这里的电脑和网络。”
顶楼西边的办公室是仓库改的,堆满了各种老旧的主机键盘,靠窗的一个办公桌上,一台超宽的曲面屏显示器,配一个亮着跑马灯的机械键盘,键盘底下垫着一个超宽超大的鼠标垫,垫子上都是穿着比基尼的二次元妹子。
一个络腮胡的男人正坐在桌边玩原神,神态悠然自得,好似网吧里一样。
“你好,我行政办公室的,我电脑开不了了。”我说。
“你等会儿,”他站起身,从一堆旧机箱里找出一台,“这台淘汰的,你先拿去凑合一下,你那台到时候搬过来我看看。”
我忽然看到一个角落里堆着整整齐齐好多台新主机和显示器,样子有点傻大粗,上面印着一个我不熟悉的标志,不是电脑城里可以见到的款式,好奇地问:“那些是 ?”
络腮胡以为我想换那些新的:“哦,那是国产电脑。”
“国产电脑?”
“就是以前有一阵子,通知政府工作人员必须使用国产电脑进行办公,电脑的所有零配件都是国产的,但是很难用,所以大家都不愿意用 ,就堆在这里。”
“那…能换个国产电脑给我试试吗?”
“可以,但是真的很难用。”
我更好奇了,搬了一套就走。我倒要看看,这电脑是有多难用。
国产电脑的CPU既不是英特尔也不是AMD,是我从没见过的型号叫“龙芯”,运行速度只能说办公凑合着能用,感觉不够丝滑。
系统也不是熟悉的Windows,而是基于Linux的“国产操作系统”,WPS、微信、QQ、钉钉等主流办公软件都能用,但其他很多软件完全无法安装运行,比如宣传部想用剪映剪个小短片,或者用Photoshop做个图,就没有办法,这也是“难用”的关键 。
还有,不知道是系统显色的原因还是国产显示器的原因,显色总觉得有点奇怪,雾蒙蒙的。
试用了大半天后,我乖乖把国产电脑搬回去,换回了那台淘汰机。
“这下知道什么叫难用了……”我乖乖认输。
“别看不起,这一套采购价1万多……”络腮胡一脸“让你不信我吧”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贵啊!”
“以前的更贵,性能更差,两三万一套,因为产量太小了。”
“但为什么要买?买来不也不用吗?在这里吃灰多浪费。”
“红头文件只管你采购不采购,谁会来看你用不用!”
我语塞,搬着淘汰的备用机走了。
这台所谓的淘汰机,配置极其不均衡,CPU虽然有点老但十分强劲,办公足够,但是内存和硬盘配得很小,里面又装了各种所谓的优化和杀毒软件,导致开机都很慢。这种情况很好解决,只要插根内存就能飞快,我不懂为什么要直接淘汰。
坏掉的电脑修好了,说是里面有几个部件坏了,都换了新。我瞥了一眼维修单:电源换了,可能这是出问题的关键;但怎么还加了条内存、插了个市场上快没得卖的显卡?
这几样加起来,我估计花700都已经算是冤大头了,但维修单上的金额为2200……我眼睛都直了。
络腮胡没有注意到我在看单子,他忙着玩原神呢。我心态崩了——都是劳务派遣,为什么我那么忙,他那么闲!
我回去忍不住就和熊副主任吐槽这件事,什么价格太高啦,相关人员闲得一匹啊,什么什么的,熊副主任把手指放在嘴边拼命地“嘘”,让我小声点:
“你傻啊,别人能边玩边赚工资,肥差的背后一定是上头有人,你逼叨逼叨,小心被人听见!”
我心里一凛,但为了面子,死鸭子嘴硬:“我才不在乎!我反正也就是个临时工!”声音却慢慢小了。
自己的确是不太有所谓,牵连到办公室其他人就不好了。
瘟疫多点开花,扫码、测温、做核酸,严防死守需要大量人力,其他部门的人都去一线当大白去了,办公室作为核心中枢,在大后方做支援,我每天的工作内容也变成了汇报防疫成绩、歌颂贡献者。
由于疫情的特殊性,我无需跑到一线采访,只需要电话采访,但是感觉电话那头的人都很繁忙,应顾不暇。
有的会说:我正忙,待会儿跟你联系,从此没了下文;有的人则非常热情,会问我想写什么,写出来的东西是报给领导还是上报还是上公众号,是哪位领导、哪家报纸 、哪个公众号,当得知材料有可能上市级报纸、让区里领导看到,就显得更热情了,配合得非常积极。
不得不说,后者才是“聪明”的。大家都干了一样的活,大部分人的汗水都在当天蒸发无迹,只有被宣传出去的工作,才是被固化下来、有迹可查的,才是有“意义”的。
过了几天,人手不够用了,办公室也有不少人也去了前线,整个街道大院变得十分空荡。
这天,我总算有了一个去“一线”的机会,不过不是去小区门口,也不是去各个要塞关卡,而是去街道所辖地块的工业开发区,寻访那里的企业经营情况。
同行的有贾主任,还有街道书记(我们私下叫他大BOSS)。车上,大BOSS不苟言笑,脸色凝重:抗疫工作任务重、时间长,一旦有闪失还要问责,大家都看不到尽头,难免心绪不加。
还得是贾主任,他觉得车里的气氛太沉闷,开始整活。
未完待续 。■
瓦克五环球旅行故事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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