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王京亮:灯光

文摘   2024-10-14 08:36   河北  


灯光
王京亮

  院子东侧厨房里工作多年的管式节能灯泡突然不亮了,我连续按了几次墙上的开关都没有唤醒它,我认定它的确是走完了它的一生。

  母亲对家里留下来的一些过了时的老物件儿总是舍不得扔掉,把它们当做宝贝一样收藏起来,关键时刻还真能发挥作用。我去母亲那里搜寻,果然在她的衣柜里找到了一只普通的白炽灯泡。

  我搬来凳子站到上面,伸手取下坏掉的节能灯泡,把白炽灯泡装上。刚旋转两三下,灯泡就发出光亮。亮度不高,我盯着它看——球形的薄玻璃罩内,几根曲折的钨丝发出略显刺眼的光芒,正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向四周射出一道道晕黄的光线。

  厨房所在的东配房与我的女儿同年诞生,是新时代的产物。水泥浇筑的屋顶、铝合金的门窗、厨房内从地面至屋顶四面墙壁粘贴的白色瓷砖都彰显出它的青春气息。节能灯发出的白光照射着白色的瓷砖,瓷砖反射着白光。两者相互作用,使得白光充斥着整个厨房,亮亮堂堂,青春的气息更加浓厚。

  母亲收藏的白炽灯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晕黄的灯光将白色的瓷砖涂上了一层暗淡的色彩,靠墙而站的淡黄色的原木碗橱则更显陈旧。整个厨房像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瞬间涌入我的胸膛。

  儿子一进门就惊讶地问:“爸,这是从哪里弄了一个这样的灯泡?”儿子从未见过这种白炽灯泡,对他来说自然是陌生的。而于我来说,那白炽灯就像一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亲切而温情。

  母亲说,我出生那年我们这里通的电,家家户户的屋里才接入了电灯。从此,能散发光亮的白炽灯泡成为人们的新朋友。它像是一个任性的少年,人们对它注入满满的期许,它却经常给人们带来几分失望。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会儿经常停电,有时候一停就是很多天。小时候,每到停电的夜晚,我总会抬头凝望从房梁垂下的电线底端的灯泡,也会拉几下闸盒下的拉绳。“嘎巴,嘎巴…”我是多么希望那灯泡能随着闸盒“嘎巴”声地响起而发出光亮。

  那时候,家里常备着煤油灯,每当电灯罢工的时候,它就闪亮登场了。那个年代的人们,居住条件还很差。土坯房屋的两扇木门与铝合金门窗不同,很难严丝合缝。那摇曳的火苗随风轻摆,恰似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虽然能量微弱,却给人以厚重和心安。那微弱的灯光下,曾留下我和大姐、二姐趴在方桌上书写作业、诵读课文的场景。母亲也时常用针拨一拨灯芯,借着那微弱的灯光,忙着为我们全家纳鞋底、缝补衣衫。我们姐弟三人在父母亲温暖臂膀的呵护下渐渐长大。

  小时候,村里唯一的购物地点就是离家三里地的供销社,那是一个对我充满极大诱惑的地方。每当父母去采购生活物品时,我也总是紧随其后。

  供销社的几间大瓦房在我心里就是当时“高大上”的建筑。高高的台阶、大理石铺的地面、镶着木头边框的玻璃柜台、柜台内摆放的各种商品对我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打煤油、买做衣服的布料等其它事自然不用我操心。我只青睐于供销社西头儿副食柜台里摆放的面包、饼干和糖果等。或许是那时家里的情况过于拮据,母亲总是拒绝我的要求。可我不管那么多,我只要满足我的味蕾。母亲将我拖出供销社的大门,在门外我依然赖在地上不肯走。几次三番,母亲最终妥协,回去给我买上一个面包或几块糖果,在母亲的责怪声中我才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随着科技的进步,电力设施不断完善,停电的次数越来越少,照明灯泡也经历了数次更新换代。管式节能灯逐渐取代了白炽灯,LED灯也已铺天盖地般地涌入寻常百姓家。

  灯光由昏黄变得雪亮,那闪烁着微弱火苗的煤油灯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尘封于那个时代人们的记忆深处。在供销社缠着母亲索要面包和糖果的孩子已成为孩子的父亲,为了一己私欲而不管不顾的那一幕,已成为我成长路途中美好的回忆。曾经红红火火的供销社变成了现代化的超市,明亮的灯光照耀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人们在走廊里来回穿梭,自由选购。

  现在的生活条件相比于过去好了很多。可父亲在十多年前因心梗的发作,便如同厨房里瞬间熄灭的灯泡一样,悄然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母亲也由青丝变白发,由青年变成老年。她生活依然节俭,有好吃的,母亲舍不得自己吃,总是留给我的两个孩子。为此,母亲反倒经常受到我的责怪。

  妻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忙着锅里的饭菜,儿子在明亮的灯光下写着作业。我独自一人走到院子里望着截然不同的两扇窗——一扇透着沧桑,一扇充满朝气;一扇写满回味,一扇满怀希望;一扇窗里是我相伴余生的爱人,而现在的我们也终将成为另一扇窗里的一枚印记!


王京亮
阜平县城南庄镇马兰村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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