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丨贾喜祥:难忘那辆自行车

文摘   2024-09-26 11:23   河北  

难忘那辆自行车

贾喜祥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家曾有一辆半旧森茂自行车,二六架、墨黑色。虽说没有现代自行车亮丽风光,但它质量上乘,经骑耐用。

  自此之后二十多年里,这辆自行车历经沧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伴随着我们成长。它是我家的一员,也是我家的功臣,它就像一头尽职尽责的“老黄牛”,任劳任怨、风风雨雨与我家共享欢乐,同渡难关,先后载着我们弟兄姐妹六人走向社会,走上不同工作岗位。

  曾几何时,它披着耀眼的光环,风光无限地潇洒出入村子,在众人面前骄傲地驶过。但它也饱尝过岁月的苦涩与苍凉,最终因伤痕累累、年老体衰、精疲力尽,于一九八二年无可奈何地暗淡退役,不情愿地谢幕离去。

  它曾是我村历史上第一辆自行车,也是当时我村唯一的“现代化”交通工具,同时也是这个小山村那个年月的荣光与骄傲。

  一九六一年腊月三十,父亲和十五岁的大哥年节休假,从保定各骑一辆自行车回家过年。当时大哥年岁小,个子矮,骑的就是这辆二六型自行车。山里人没见过世面,当父亲和大哥骑车行到村里时,人们争先恐后地出来观望,用新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辆“怪物”。

  后来,国家因经济困难下放公职人员,父亲身先士卒地率先把大哥放回了老家,跟随大哥从城市回来的还有那辆黑色的森茂二六自行车。从此,这辆车子就和全家结下了不结之缘。

  大哥回来那年,我只有十岁,看到他骑在车上,我非常好奇,心想:人在两个轮子上边坐着,为什么不倒?车子怎么又会跑?于是,我经常围着自行车琢磨,有时趁没人,也试着推几步。

  年底,父亲年节回来看我对车子很着迷,吃过初一的饺子,便推车到村东生产队打麦场上教我学车。但因我个子小,很难坐到车座上,所以只得将腿从车梁下伸过去蹬。那几天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挨了多少训斥,终于在正月十五前,我能跨车上路了!当时那个高兴劲儿,真的无法形容。之后,每当车子在家闲着时,我便跨着车子在村边路上跑。在许多小伙伴的尾追喝彩声中,我觉得是那样风光和骄傲!

  一九六三年夏,二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阜平中学。因家境实在困难,为节省开支,选择了走读,这辆车子便更有了用武之地,成了二哥忠诚的座驾。三年时间里,二哥骑着它走过了三万六千里,相当于当年红军近一个半路程的长征路,为家里节省了不小开支,缓解了家庭经济压力。同时,二哥也因此练就了高超的车技。那时,他能倒坐身子骑,能躺着骑,能撒把纵身跳下,又迅速地纵身飞步跃上。记得有次二哥带着我到县城赶集,因时间还早,二哥就和刘俊元(刘俊元家是南湾村第二个拥有自行车的家庭)跑到县城东河滩护墙上练车技。在一人多高、不到一尺宽的顶面上,我惊愕地看着他俩骑着车飞快地从这头骑到那头,那高超的车技、惊险的场景不亚于电影故事片的刺激镜头,赢得了街上人们的不断喝彩。

  随着我们一个个长大,这车子相继载着我们、载着希望,一个个地把我们送走。记得我八零年从部队回来时,看到妹妹骑的还是这辆车,不过它已老气横秋、伤痕累累,不堪重负了。之后我又勉强用了一年,这时的它如人们所说“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除了轱辘不转那都转”了。而我也只得恋恋不舍、不情愿地与它告别了。


  对于这辆车子我是很有感情的。他不但给我家提供了便利,作出了贡献,同时也方便了村里的人们。那时村里一旦有了急事,我家的车子便派上了用场,加之母亲是宽厚之人,从来都是借之不拒,人们骑着它不止一次地请医拿药,运送急救病人。另外,那时的结婚接亲,开始都是毛驴接媳妇、大马车接娘家人,后来时兴自行车接媳妇,但当时自行车还不普及,因此我家的车子就承担了这个使命,经常荣光无限地戴着大红花出入喜庆人家。

  六十年代中后期,在农村自行车还不是很普及,商店里也看不到自行车的影子,国家实行的是凭票供应。而有限的票证是上级政府发给各村交售余猪户的。记得那时生产队召开社员会,让交售余猪的户抓阄,有些抓到的不一定买得起,就顺势做了人情,给了急需要的亲朋好友。到这时,我家的车子已风光了十载,但它仍不逊色。

  到了七十年代,随着自行车的普及,不少人家拥有了车子,我的同学有骑白山、红旗和飞鸽的,也有骑永久和风凰的,而我还是骑着那辆老车,又旧又矮,有人便讥笑我是“小炉匠”,嘲讽那辆自行车。但我不以为然,也并不感到自卑,相反仍自豪地在人们面前挺胸骑过。是的,我对车子的感情以及车子的故事,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当然,也因为这个车子,我们没少惹过事,招来不少的烦恼。我们曾不止一次地撞过人,也不同程度受过伤,同时也因车子得罪过村里不少人。

  记得姐姐在麦场上学车时,从场上一直冲到下边二道渠里,中间跃过了两道一人高的石墙,还差点落进花椒树杈里,我们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而妹妹有次更是让人后怕,那次她骑车带着侄子小刚,因车梯没支稳,把孩子摔倒在铁丝网里,头上扎了好几道口子,幸运的是没伤着眼睛。而我也曾骑着这辆车去往县城时,因车技不佳,带着父亲冲下路基,硬硬地摔在山坡下,气得父亲半路让我步行返回,并罚我几个月不让骑车。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自行车也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兴到衰的不同阶段。八十年代,我国的自行车发展到顶峰,每当上下班高峰,难以计数的自行车如同“千帆竞渡”,颇为壮观。

  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近年来自行车逐渐被各种汽车和电动车所代替,大街小巷、小区里弄、所有的空间和角落,都挤满了各色各样的汽车和电动车,自行车已很少有人使用。那马路边一排排崭新的共享自行车,与其说是交通工具,还不如说是城市里的风景,或者是强身健体的器材。自行车,某种程度上已搁浅在了我们的年代记忆中。

  但我想,无论怎样,在现今交通工具中,自行车的地位不可或缺,可谓是最便捷、最便宜、最环保的交通工具。骑车上班办事,一来方便,二来实惠,三是低碳生活,更是不经意间锻炼了身体,何乐而不为。相信自行车是不会轻易退出历史舞台的。

  现在那辆破旧自行车仍睡在我家旧屋墙角里,妻子几次欲将其卖给收废品的,都被我好言劝阻。

  我想,一来它曾为这个家作过贡献,我于心不忍;二来毕竟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难舍难分!

  我又想,既然是好朋友、好伙伴,我们就不能因为它已“残废”“退休”就抛弃它!

  我还想,朋友的关系是不能以利益作筹码的,而维系这种关系更需善念和陪伴!


一九六〇年,作者父亲和大哥在保定

贾喜祥,中共党员,退役军人,71岁,阜平县王林口镇南湾村人。曾任阜平县粮食局直属库总会计、副主任,现退休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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