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进县城最好的高中后,孩子决定退出尖子班

文化   2024-07-26 18:03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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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绿叶子

当儿子跟我说他想去普通班时,我的心跳漏掉了一拍。那之前,我还沉浸在孩子考进县城最好高中尖子班的喜悦中。几秒钟之后,我对儿子说:“可以,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提出这个想法前,儿子内心一定经历了很大的冲突。他原来一直很期待考进尖子班,但中考前一个月突发胃溃疡出血住院,因为生病节点特殊,大夫允许我们在中考前出院,但中考后必须马上继续治疗,大夫还强调,这中间如果胃再次出问题就先别参加中考了,所以我们当时甚至已经做好考不了试就去私立高中的心理建设。
我们在病房里查的分,觉得分数挺高,后来横向一对比,推测尖子班应该没问题了。那时候,孩子爸在背后和我说,孩子去普通班就好,省得太累。我了解他这个人,他这么说一方面是觉得孩子身体最重要,另一方面是想隐晦地表达骄傲——儿子考得好怎么选择都行。我说咱们怎么想不重要,孩子想法才最重要。

胃溃疡伤口已经痊愈,但儿子还面临中度缺铁性贫血的问题,出院后需要补铁,好好休养一个假期。没想到尖子班需要提前报道,报道那天距儿子出院也才十天。此外,第二天尖子班还要提前上课,晚自习到九点五十。我们一听就觉得很累,在儿子的同意下跟老师申请不上晚自习。报道当天回到家,我们跟儿子说,白天如果上课觉得累也可以随时回家休息,身体健康最重要,能学啥样算啥样。
《追光的日子》剧照
第二天白天,我为儿子上学做准备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个决定。就如其他家庭大事一样,我给孩子爸打了电话。电话那边的他语气变得凝重:“你跟孩子好好唠唠,等我回去也跟他好好唠唠……”作为一个喜欢出去和朋友喝酒唠嗑的东北男人,他始终坚信没有什么是“好好唠唠”解决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如果一个人不行,就两个人、三个人……

挂了电话,我知道好好唠唠的对象其实不应该是儿子,而是他爸。在漫长的育儿经历中,有多少次矛盾冲突,就有多少次妥协,他心里没数吗?为什么还要屡败屡战迎难而上。

儿子从小就有主见,且倔强得很。小学四年级就确定了自己想上的初中,他想上户口所在地的乡镇中学。按照本地规定,我们也可以读住房所属学区的地级市初中。
《小欢喜》剧照
当年,同小区朋友家的孩子上初一,儿子还像以前那样常常找小伙伴玩,结果每次去找,人家都去补课了。儿子的犟劲儿上来了,一天晚上九点多去按门铃,结果那孩子补课还没回来,当时儿子就说他肯定不去市内初中了。真正小升初的时候,身边很多人都劝我应该去市里的初中,这样才能考更具竞争力的地级市高中。

一个要好的朋友特意发微信跟我探讨这个问题,我解释得已经累了,后来就说尊重孩子的看法。那时候我是拿这个当挡箭牌,我也希望孩子念乡镇初中,因为我了解那的老师并不差,环境不那么卷,儿子会相对轻松,我也会相对轻松。但别人会说,孩子还小,不会考虑长远,大人应该考虑的,不能什么都听孩子的。可我觉得孩子再小也有自己的感受,尊重他的选择,他也会有学习的内驱力,如果替他做决定,可能会破坏孩子的自主学习能力。

事实确实如此,儿子知道自己学,课堂上认真听课,课下作业从不糊弄。他不补课,也不会多做额外的习题,他说生活中不能光有学习,业余时间喜欢玩电脑游戏。能自由使用电脑的一个好处是他不会半夜起来偷着玩,所以每天能保证十点前上床睡觉,初三的时候也不例外。

当然,轻松是相对的,压力也是有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疫情的那个漫长假期,他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后就把时间都花在电脑游戏上,后来一开学就补了上个学期的考试,公布成绩那天,他说心里一直担心来着,我听着又好气又好笑。那是他难得跟我说感受的时候,不过排名出来了,他并没有掉下去。他逐渐也做到心中有数,保持着名次。
《天才基本法》剧照
这么心里有数的孩子,我们却总想要求他更好,真是惭愧。我们大人对自己都没有这样高要求,学生时代,我和孩子爸学习都很一般。现在,孩子爸的业余时间大部分花在喝酒和钓鱼上。我也是,本来应该在事业上升期时选择了相对轻松的工作,美其名曰听从自己的心。为什么刚刚出院的儿子想要轻松那么一点点,我们却难以接受?

孩子爸回来了,一进门就说他也想明白了,支持孩子的想法。儿子也松了口气。无奈县城小,很多人在社交软件上发了尖子班报道时的盛况,再加上我之前嘴欠说过孩子考上尖子班了,当亲朋好友问起,我只好一一解释说我们现在请假了。关系亲近的才实话实说。

很多人都告诉我,无论上尖子班还是普通版,学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都不轻松,如果这样的话,不如去资源更好的尖子班,这导致孩子爸更加耿耿于怀孩子的选择,我的心思也蠢蠢欲动。于是,我们又小心翼翼提醒儿子可以去试试,晚自习都不用上,白天累了随时回家休息。儿子听了没有发怒,但那神情很伤心,他觉得不上晚自习压力更大。我们劝他不用跟别人比,但其实这话很苍白无力,尖子班的环境里,怎么可能不比呢?

以前听说某个学生主动退出尖子班,周围人都不理解,当时我还自以为能共情那孩子,知道自己的感受,有主动选择的能力是非常难得的品质。没想到这事放在自家孩子身上时,我却没能真正做到理解他。更何况,他是一个不久前生病还在康复中的孩子啊。明知压力和情绪会影响消化系统,那时就好像被执念操控了一样。这么想过之后,我又开始心疼儿子了,他是经历了多大的内心困扰啊,面临自己的内心冲突,还有家人的外部冲突。如果我不站住他这一边,他会是多孤独和难过。
《沙海》剧照
作为父母,孩子的出生最初是为了满足我们自己的需求,我们对他的很多要求,也仍旧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期待。所以,孩子不欠我们,也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我们。这一次,我真正站在孩子这边,打心里真的认同他的选择。我告诉他一切都听他的,我们不再提这件事了。

其实,我之前还有一点隐隐的担心,如果开学后他连普通班都不想去怎么办?现在想,不去就不去,如果他想休息也没关系,想休息多久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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