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623:《漫长的雨季》

文化   小说   2024-06-29 12:30   广东  

文/和风抹茶

摘/她的声音淡淡的,风也轻轻淡淡的,他却无法穿过整个漫长的梅雨季节拥抱她。

图片来自网络

未认识王安澈之前,顾司恬的心一直居无定所。

直到他毫不嫌弃将她捡起来揣进心口,顾司恬方能得到片刻的休息。

体育课,顾司恬偷溜进教室。鬼祟的翻了一圈同学的背包,遍寻无果后终于找到一个全麦面包。

顾司恬狼狈的品尝起来。饥饿感让她忽略了那是块过期面包。

一个清秀的身影静静望着她。眼底藏匿的温柔像溪流般潺潺清澈。

一次,顾司恬惊喜的在背包里发现一个钱包,钱包里有五十元。于是顾司恬隔三差五便“守株待兔”。

周四。空无一人的教室。王安澈张望了下四周,把一张五十元人民币折叠放进钱包里。

一双笑眼目不转睛的盯住他,王安澈脸孔涨红。对上顾司恬的目光,王安澈听见心脏被枪击毙的声音。

顾司恬轻笑。“他,她,他们——”“这一圈的人,都被我偷怕了。你——”顾司恬眼睛眨也不眨。“你把这些都给我了,有没有想过我根本还不起?”

船晃晃悠悠的,晃乱了王安澈的思绪。顾司恬也有着片刻的晕眩。

“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和我在一起你会变成一团烂泥,你的一切都将印上一个污点。”

王安澈只是眯起眼睛微微笑起来。心魂随着顾司恬声音的脉络微微荡漾。

船靠岸了,顾司恬刚抬起脚,却不慎踩空。一个温暖的拥抱包围住她。将她层层叠叠托起,也将她的灵魂和伪装托去遥远的地方。

望着王安澈坚定的眸子,她想。如果可以溺死在这样的目光里,万箭穿心也未尝不可。


1

一年后。

一个四叶草的包,边缘露出红色的一角。仿佛引诱人将它抽出来。窗户的缝隙不大不小,刚好让顾司恬清楚的看见那裸露的颜色。

顾司恬站在空荡的办公室。仿佛有羽毛在瘙痒着她的肌肤。她手指颤抖着打开那包,汗水已然浸湿了后背。

体育课过后,一群打球的男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空气里弥漫着恼人的汗臭味。

几个男生经过,一排座椅未能幸免。

林婉柔望着座椅上男生经过留下的汗液皱眉。傅乔用纸巾擦拭了下座位,林婉柔才动作优雅的坐下去。

顾司恬无视座椅上的汗液,桀骜不羁的翘着二郎腿。一旁的女生好心提醒。“你不擦擦吗?”

顾司恬懒散地笑了,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怕,我比较脏。”

林婉柔的脸立刻像红绿灯般变幻了颜色。

傅乔瞪一眼顾司恬。“别理她,看她身上穿得,脏兮兮和乞丐一样!”

顾司恬听了,罔若未闻。轻浮的晃着脚丫。

“顾司恬,出来一下!”

教室外乱哄哄的,好事的同学趴在窗外张望。教室犹如一锅沸腾的滚水。

听英语老师说,班级里有小偷,叫什么……顾司恬。偷了英语老师包里的八千元。

操场的地面滚烫,灼热的阳光辣油般浇在身上。而同学们唾弃的目光像掺了毒的蜡笔般一下下不停涂抹在顾司恬皮肤上。

这件事惊动了校长,校长让英语老师在全年级同学面前通报批评。

无数陌生的脸孔。鄙夷的、不齿的、讥笑的。全都在顾司恬眼前静止不动了。唯有一张怜惜的面孔,远远的,从无数漠然的脸孔中浮现出来。就那样岁月静好的注视着她。

结束后,顾司恬沉默的回到教室。空气压抑绝望,她仿佛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行走着。

同学们很多没有说话,可看顾司恬的眼神与之前全两样了。

林婉柔在走廊里,小声和英语老师说着什么。

“周老师。那八千元是我拿的。”

“傅乔上体育课哮喘犯了。我手头没有现金。拿来应急的。不好意思啊。”

周拓笑了,细小的眼睛眯起来。“林小姐是什么身份。手头再紧,打个电话就有佣人送钱来。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呀?”

林婉柔眸子不自觉地抽紧。

“放心林小姐。我周拓是个识趣的。我会在校长面前说情的。顾司恬,不会被开除。”

林婉柔淡笑。“劳烦您了。”

周拓走后,一个清俊的身影走了过来。

林婉柔的笑脸上带上几分凄迷之色。“你不必谢我,我心甘情愿的。”

王安澈没有说话,眼中的愧色仿若无数陨落的星辰。

顾司恬遥遥望着他。

这一刻,她和王安澈的距离生出了悬崖。顾司恬的目光,寂寞得仿若和王安澈隔着一座孤岛。

打扫完教室,顾司恬最后一个离开。周老师不知何时站在顾司恬的身后。顾司恬吓了一跳。月光映在周老师黢黑的面庞上。他的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仿佛夜里觅食的老鼠。

顾司恬呼吸一滞,暗自镇定。

“顾司恬。你急用钱和我说呀。林婉柔。我馋她好久了。只是碍于她爹身份,不好下手。”

顾司恬不动声色的说:“要不要我帮你?”

周老师听了,眼睛亮的出奇,仿佛古时需要用处子血的女孩献祭才能铸成的利剑,凛凛散发着幽光。


2

顾司恬在天台上,骄阳如火般灼烧她的肌肤。她给了流浪汉一麻袋的矿泉水瓶,流浪汉答应去仓库和周老师“约会”。

顾司恬百无聊赖走去仓库,正要验收成果。

刚进仓库就听见啜泣的声音,有一种警报的声音在心里鸣笛。顾司恬双脚却像钉在了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林婉柔哭泣着从角落里走出来。她的衣服被扯破,发丝凌乱,身上满是被施虐过的痕迹。

“顾司恬,你为什么要害我?!”

一种窒息的感觉攥住顾司恬喉咙。“发生什么事了?”

林婉柔小声啜泣,难以启齿的说:“我……被强暴了。”林婉柔眼中有着骇人的恨意。“不是你说王安澈有危险,叫我来这里的吗?”

仿佛走楼梯一脚踩空,丝丝缕缕的寒意缓缓爬上顾司恬的背脊。

她正想说话,却见林婉柔嘴角微微浮起一个笑容。顺着她的目光,望见出现在仓库的王安澈。

此时他的眼睛血红。陌生的表情仿若那天在主席台下一排排谴责她的陌生脸孔。

顾司恬从未见过这样的王安澈!他甚至不愿意听她一句解释,怒不可遏地走了过来,一个粗重的耳光甩在顾司恬脸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3

顾司恬每日脸上都堆着笑。她的话又多又密。有时说话甚至让同学以为她快断了气,仿佛是不给自己呼吸的间隙似的。

王安澈望着顾司恬,深海般的目光深沉郁痛。

他上前一步,试图打破这些天的沉默。却见顾司恬正用手指轻佻的挑起一个男生下巴,言语挑逗。

王安澈知道,顾司恬正在用过激的方式掩盖心中的难堪。遂止步了。

傍晚,林婉柔忽然想起自己的笔记落在教室没拿。遂走回去。发现漆黑的教室里隐约有个人。

月光惨白地映在顾司恬面庞上,顾司恬古井般的目光直直望着她。

“你是做戏给王安澈看的吧?你喜欢他,对吗?”


4

林婉柔懒懒地窝在沙发涂指甲。佣人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查清楚了。她父亲生了重病,这几天在打黑拳呢。”

林婉柔优雅地笑了。“难怪她要偷钱。找一个残疾人和她打。”林婉柔眸子眯起。“做的隐蔽点。”

顾司恬来到地下黑拳馆。脱下宽大的外套,身上大片的淤青热带鱼般游弋在她皮肤上。身体像不是她的。似乎轻轻一动,这几天打拳弥留下的伤就会牵动她的骨髓,连呼吸都发苦。

只要再赢几场,父亲就有救了。想到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顾司恬莫名涌起一股力量。

场外的人声沸腾。顾司恬出拳了,她奇怪的发觉对方手脚轻飘飘的,拳脚比脑子快。对方突然被砍断的大树般笔直倒在她面前——

一滴豆大的汗珠“啪嗒”一声滑落下来。空气忽然静的可怕。后背被恐惧整个浸湿了。身体却在刹那间轻了,解脱了。

一个不属于她的声音在她耳边摇旗呐喊。父亲的医药费凑齐了。父亲有救了。

顾司恬不知道怎么走出黑拳馆的,看着那沓厚厚的钱,仿佛看到了她的后半生在她的眼前流沙般消逝。


5

麦田静谧,一闪一闪的星星仿佛火焰在天空中静静燃烧着。

顾司恬坐在草垛上,脚下打滑,竟像跛子般,站不起来了。

王安澈去拉她。只是这次,顾司恬却没有把手递上去。

王安澈的目光体贴温柔,倏忽间顾司恬觉得星星月亮可以为她奔赴而来。然而尖刀般渗血的月亮早已躲藏进云层里,遮天蔽日。

想到自己是一个不见天日,被云遮蔽,被光明遗弃。即使站在阳光下,都能筛出一身虱子的人。

就是这样的她,被王安澈惦念着。

“你只知道我会偷东西。但你还不清楚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吧?”

“我有个后妈。她最喜欢的事就是拿我母亲怀二胎时出车祸死了的事说笑。喜欢把热乎乎的馒头藏在枕头下晚上一个人偷偷吃。”

“她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村里的廉二瘸子垂涎她,有天廉二瘸子喝多了酒,我把她引到麦田里。那天晚上,她受到了非人虐待,回来的羊肠小道上摔下河里了。尸体打捞起来已经泡发看不出模样,那天晚上,我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吃了一晚上的馒头。也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热乎乎的馒头原来是这个味道。”

空气闷闷的透不过气,王安澈仿佛嗅到眼泪的咸湿。

她的声音淡淡的,风也轻轻淡淡的,他却无法穿过整个漫长的梅雨季节拥抱她。

他打开一瓶白酒,一股脑灌进胃里。

“知道吗?我做的坏事多了去了。”她像一个孩子般天真的笑着。

“上大学,保送是不用学费的。可是保送名额只有十名。但我的学习成绩总是够不到前十名。总是只差一点。

高三那会,有个女生,她有一个男朋友。两人正热恋。于是我去勾引那个男生。那女生失恋了开始自暴自弃,成绩直线下滑。

我就成功保送进我想要的大学了。

我是不是坏的连上帝都唾弃?但我知道的是,我不需要腆着脸问我那酒鬼父亲讨根本讨不出来的学费了。”

顾司恬数着时间,王安澈果然喝醉了。顾司恬既小心又温柔的亲吻了他。她的目光融化在王安澈脸上,如同和心爱的人在摩天轮上登顶般幸福。风轻柔拂在耳边,不安忽然被吹得很远很远。


6

幽闭的空间使人像是一只茧般把身体丝丝缕缕包裹起来。

外界的喧嚣,指责,忽然间全都听不到,全都与她无关了。这里是阳光透不进,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在这一刻,所有的伤都化作尘埃,被风轻轻一吹就散了。

监狱里的其他犯人,每每见到她都会感叹。“听说你还是个大学生,啧啧,可惜啊。”她只是沉默。

几个月后,春天来了。

顾司恬沉默的呆坐在角落里。一只老鼠吱吱吱不停在叫唤,为觅不到食物发愁。

一丝光照亮了昏暗的空间。一缕微风裹挟着初春的温度拂向顾司恬的脑袋,好似母亲温软的手正轻柔的摩挲着她。


7

时间倒退至那日。

“顾司恬。你急用钱和我说呀。林婉柔。我馋她好久了。只是碍于她爹身份,不好下手。”

顾司恬不动声色的说:“要不要我帮你?”

周老师听了,眼睛亮的出奇。

“我就说王安澈在仓库出事了。林婉柔出于担心一定会去。”

周老师笑了,丑态毕露。“好好好。我等你好消息。”

躲在公共卫生间的傅乔捂住嘴巴,一颗心怦怦乱跳。

电话那头的傅乔声音很急迫。“婉柔,我有办法让你得到王安澈。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敬淮哥哥,我要得到他。”

顾司恬给了路边流浪汉一麻袋的矿泉水瓶,作为交换,他去了仓库和周老师“约会”。

顾司恬想到周老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由冷笑起来。吊儿郎当的走到仓库,正要验收成果。

却见林婉柔哭泣着从角落里走出来。她的衣服被扯破,身上满是被施虐过的痕迹。

一种窒息的感觉攥住顾司恬喉咙。“发生什么事了?”

林婉柔小声啜泣,难以启齿的说:“我……被强暴了。”

仿佛走楼梯一脚踩空,丝丝缕缕的寒意缓缓爬上顾司恬的背脊。

三日后。

傅乔在别墅门口逮到林婉柔。“林婉柔。你站住。”傅乔一夜没睡,眼睛布满红血丝。“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可你承诺我的呢?!”

“听我妈说,敬淮哥哥就要和莫氏千金订婚了。”

林婉柔轻笑,声音轻蔑。“傅乔。腿长在谢敬淮身上,他要干什么我怎么拦得住?不过嘛,我还是劝你一句。什么锅配什么盖。你这样的小门小户,就算真嫁了谢敬淮,也只有天天受气的份。”林婉柔凉薄的说,讥笑着离开了。

傅乔咬牙,十指狠狠嵌进肉里。

“林婉柔。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8

雨夜。

晚自习结束。林婉柔手机收到一条短信。说国外的子烨舅舅寄给她的进口文具填了她学校地址。要她去拿。

她有些疑惑,因为子烨舅舅自从发达以后,就很少和她家联络了。

刚走进办公室。窗外一道闷雷轰隆把完整的天空劈开!暴雨如注。

林婉柔喉咙发出小兽般的呼救声。她的脸色像对着湖面照镜子,湖面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接着涌现一群鳄鱼。煞白的脸孔犹如被暴雨打落进泥泞里的花。

周老师笑容像粘稠的糖浆般。天空惨白的犹如白昼。林婉柔牙齿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周老师如同恶狼般扑向林婉柔,像解开红领巾般三两下轻易地剥去她的衣服——

一秒一秒的数着时间,时间像撒在米饭上的熟芝麻,只起到了点缀作用。

一个小时后。

林婉柔像一张任人撕扯的便利贴般。她头发散乱,衣服滑落在地上,像一条还未干透就被人随意踩踏的马路。

林婉柔不停发抖,边哭边走回家中。倾盆大雨淋着她,仿若在洗涤她的罪恶。

9

几年后。

“阿澈,叔要一瓶酱油。”

王安澈衣着朴素不修边幅,蓄着短短的胡渣,头发也似乎很久没剪。他拿了一瓶酱油给胡叔,说:“叔,六块五,给六块钱就好了。”

胡叔坚持的拿出六块五,说:“不能这样的,哪能每回都占你阿澈的便宜。”

他忽然语重心长:“阿澈,你今年快30了吧?好歹一个大学生,怎么甘愿在这破落地方开个小杂货铺?你能有更好未来的,别怪叔多嘴,叔只是心疼你。”

王安澈笑笑,眼中的温柔好似雨露亲吻大地。

“我心爱的女孩从小生活在这里,我要等她回来。”

胡叔长吁短叹。“是你老婆吧?你老婆有你这样的好丈夫,真是福气。”叹息着离开了。

王安澈站在凹凸不平的泥地里遥望苍穹。丝丝缕缕的风包裹住他寂寞的身躯。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口的那个名字却在脑海里愈加清晰刻骨。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大雁不知迁徙了多少次。无数流云在他孤寂的生命里淌过。他只是无望的等待着。等待着心口的那个名字出现。

-END-
公众号改版了,记得星标才能按时收到推送哟!

损色言情
原创短篇言情小说专业户。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