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里街的“状元郎”

文摘   2024-09-21 00:01   山东  


苗不离水,姓苗的爱在水边上落户。从沂河边的苗家庄,分散出一支,到了蒙河北岸的高里街,有个年幼的叫苗栾,就娘俩过日子,家里也是清寒。

好在苗栾怪着调,知道读书上进。她娘也是个牙硬的人,家里再怎么巴结,也供应上学识字。南高里有位先生教得不孬,苗栾交了束修,拜了先生,入塾上课。

从北高里上南高里,得过蒙河,七八岁的小孩,天早晨起来,背着个书包,爬吃着过河。大冷天里,水冷得扎脚,苗栾过趟河就冻鼓搐了,上一天学来回得遭两莫罪。

可有天早晨,苗栾来到河边,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蹲古在那,好么是打算过河的,也没猜悉他,虾腰正挽着裤头脚子,老头搭腔了:“小年幼的,上河那边是吧?”

苗栾学了子曰诗云,懂得礼节,忙起身回答:“是恁,大爷您这也是要过河?”“我到那边有事,你别脱鞋了,我把你背过去吧,河水怪冷的。”

苗栾见老头胡子煞白,不大好意思,便推辞起来:“不用,大爷,我自己过去就是!”

老头也不和他多费话,早脱了鞋,挽起裤脚,一把把苗栾拽过去,背起来就走。过了河,苗栾自然是千恩万谢,相互辞了。

说也奇怪,从此天天早上下晚,老头都在河边等他,必定背他过河,就和专门雇的伙计样。苗栾不由地心里划了魂:我和他不沾亲不带故的,又没使俺的钱,雹子砸不去的这么伺候我这是怎么着

小孩沉不住气,家去和他娘学了,问是不是您安排的?苗栾他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我也不知道这事呀!谁知道这老头要做什么?栽排下来:明早晨他再背你过河着,你好想着问问他怎么回事,他不说明白,咱以后不用他背了!

苗栾按他娘的话一操作,老头只好明言:我吧,是恁庄庙上的土地爷,这不前几天上差安排的,要我负责背状元郎过河,五冬六夏,风雨无阻。

一听是神仙安排的,苗栾心里怪恣,下晚回来就和他娘学了,哪知道他娘比当儿的还恣,恣得直接晚上睡不着觉了:自己为了这棵独苗,辛辛苦苦地守了半辈子,总算没白守。神仙的话还有假蛮,他说俺儿是状元,那不就是状元了蛮!俺儿要中了状元,还不高官任做,骏马任骑,俺在高里街不就出头了蛮,这回再看谁还敢欺负俺!

这个老娘们兴奋了一整晚上,到了早上给儿子拾掇早上饭了,也还没罢劲。手里拿火叉子在锅底拨弄柴火,脑子里还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梦想中。

锅台旁边贴着灶王爷爷像,灶王瞪两眼瞅着她。苗栾他娘可找到拉呱的对象了,她把被烟火薰得黢黑的火叉子抽出来,在灶王爷俩眼上一戳,“你瞅什么瞅,等俺儿中了状元,当了大官,俺叫他东西地南北着种,高里街改成苗家集!”

村里各家的地都是长条子地,东西着有二百步,南北着也许只有七八步,这样好使牛耕种。“东西地南北着种”,那意思是我想怎么种就怎么种,别人的地也是我的。我在高里说话当事,都得听我的,得给高里改改名,叫他姓苗!这就狂得不知姓什么了。

灶王爷没招谁惹谁,凭空挨怎么下子,黢黑个眼圈上了天,告状去了。老天爷还就专治各种不服,寻思你这还没成事,就这把子作,真要当了状元,你还有个怕性?麻利拉屌日的算完吧!便吩咐天兵天将,找天晚上把苗栾那身贵骨福筋换了他。

说这天早上,老头又背苗栾过河的时候,满脸的凄凉,说我这是最后一次背你了,咱俩相处也不短了,你不是个坏孩子,我告诉你个事,今晚上睡觉,可能会摊上个阵号,但不管多难受,你得咬牙别吱声,听我的没错,好想着哈!

到了下晚回来,河边上确实不见老头的影了,苗栾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到了晚上发起高烧,浑身抽筋样难受。他把土地老爷栽排的话牢牢地记住了,虽然是要了命的味,咬紧牙关没喊疼。

等私塾也上完了,上场考试,苗栾回回名落孙山,四五十了连个秀才也没中。好在他上学紧趁,学问还不差,有人雇着当了先生,教了不少年岁的学,胡子都教白了。

这一天,高里逢集,集上来了个算命的,有些本事头,算得怪准,围了一大圈子人。

正好苗栾散了午学,也来赶番子集。一个围观的闲人戳弄算命的,说你麻利看看朝这走的这位,他命怎么样?

算命的多公远瞅了会,说这人白屌搭,一身的贱骨头。苗栾走到这圈人跟前,见有认识的,开口搭起讪来。一张嘴,算命的惊着了:“这人嘴里主贵,长了副宰相牙!有个口福!”

要这么看,高里街土地老爷真有仁心眼,出了力背了苗栾怎么大节子,还透了天机,帮了苗栾这么下,给他留了副好牙口,要连牙也换了的话,苗栾这一辈子肯定是拉拉着把棍子,挨门要饭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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